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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永昼

隔夜灯火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周凛的铅笔尖"啪"地折断。窗外暴雨初歇,阳光穿透云层斜射在答题卡上,将准考证号栏照得发亮。他摩挲着桌角刻的"Z.Y."两个字母——那是宋知远离校前最后一天,用美工刀留下的印记,木屑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监考老师收卷的间隙,周凛从裤袋摸出那枚齿轮。金属表面被体温焐得温热,边缘处新增了道凹痕——是三天前他在考场外捡到宋知远时,对方昏迷中攥得太紧留下的。

"考生请立即离场。"

走廊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渐次亮起。周凛在储物柜前停下,钥匙转动时带出铁锈味的回响。柜门内侧贴着张便签,宋知远工整的字迹已经褪色:「腐草为萤的第49天,我在河畔湿地等你」。

便签背面是幅简笔画:两个火柴人站在芦苇丛中,其中一个手里捧着微弱的星光。周凛突然想起体检那天,校医室窗外的合欢树开了花,宋知远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氟西汀药瓶换成了葡萄糖口服液。

"腰椎穿刺后需要绝对静养。"校医的圆珠笔在体检表上敲出细密的黑点,"这学生居然能参加高考..."

周凛把便签折成方块塞进准考证夹层。楼梯拐角处,林小满抱着毕业纪念册拦住他,裙摆沾着颜料渍。

"他昨天出院了。"她递来牛皮纸袋,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瑞士的疗养院根本是幌子,这三个月他一直在市立医院血液科。"

化验单从袋口滑出。周凛弯腰时右膝发出错位般的脆响,视线落在"骨髓异常增生"几个加粗黑体字上。纸张边缘有干涸的水渍,像是被人攥着哭过。

"医生说最多..."林小满的指甲掐进纪念册封面,"五年。"

周凛把化验单按原折痕叠好。他想起体检那天宋知远苍白的指节,和藏在枕头下的止痛泵——原来那不是腰椎复健的配套设备,而是造血功能衰竭的前兆。

河畔湿地的黄昏来得猝不及防。周凛踩着松软的淤泥前行,芦苇穗扫过脸颊时带起细小的痒。远处有个消瘦的背影坐在轮椅上,膝头摊着《飞鸟集》,风把书页翻到"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那章。

轮椅转动的声响惊起几只白鹭。宋知远的脸在暮色中像张曝光过度的相片,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间新增的输液港疤痕。他的轮椅扶手上系着个玻璃瓶,里面浮动着三四点幽绿的萤火。

"高考作文题是什么?"宋知远的声音比芦苇絮还轻。

周凛蹲下身平视他:"光的折射。"他握住轮椅扶手,金属管上凝结的水珠浸透袖口,"我写了萤火虫。"

宋知远的手指抚过玻璃瓶。那些萤火虫是他从化疗室偷跑出来抓的,翅翼在瓶壁撞出细微的响。他的指甲呈现不健康的青紫色,腕间住院带还没拆,上面印着"血液肿瘤科"几个小字。

"我妈签了遗体捐赠协议。"他突然说,"骨髓配型库扩大了37%。"

晚风送来远处教堂的钟声。周凛从背包取出录取通知书——两所相邻大学的信封并排放着,其中一封盖着"文学系"的鲜红印章。他翻开《飞鸟集》扉页,将那朵压干的雏菊标本夹在"生如夏花"的章节。

"租了房子。"周凛把钥匙放在诗集上,"带电梯。"

宋知远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星点血丝。当他摊开掌心时,周凛看见那道被齿轮硌出的旧伤已经结痂,形状像枚小小的月亮。萤火虫的光映亮他们交叠的指尖,在暮色中划出温暖的轨迹。

"疼吗?"周凛碰了碰他输液港的疤痕。

宋知远摇摇头。他解开病号服纽扣,露出腰侧已经愈合的萤火虫纹身。墨色边缘长出淡粉的新肉,在呼吸间微微起伏,像随时会振翅飞走。

"比化疗针好多了。"他笑着说,嘴角有个很浅的酒窝。

周凛突然俯身抱住他。这个动作让轮椅向后滑了半米,惊起更多萤火虫。宋知远的心跳透过单薄病号服传来,微弱但固执,像他纹身上那盏永不熄灭的微光。

"你妹妹..."周凛的鼻息扫过他耳后那块敏感皮肤,"她的小红鞋上也有酒窝。"

宋知远的肩膀猛地僵住。十五年来第一次,有人记得宋知晴笑时会有不对称的酒窝,就像他一样。萤火虫瓶从膝头滚落,玻璃碎裂的声响惊散了芦苇丛中的夜鹭。

周凛在月光下吻他。这个吻带着药片的苦味和血的铁锈气,宋知远抓着他衣领的手指关节发白,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当他们额头相抵时,有温热的液体滑进相贴的唇缝,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五年后..."宋知远喘息着说,"我们去冰岛看极光吧?"

周凛把轮椅推向岸边。涨潮的水面倒映着星河,他指给宋知远看夏季大三角最亮的那颗星。

"那是织女星。"宋知远仰起头,脖颈线条在月光下像件易碎的白瓷,"传说她..."

"会等到鹊桥。"周凛打断他,把轮椅固定在水边,"每年七月七。"

夜风掠过芦苇荡,掀起层层叠叠的绿色波浪。宋知远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支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他颤抖的双脚终于踩实潮湿的泥土时,周凛的手臂成了他最稳固的支点。

他们相拥着跌进芦苇丛。惊起的萤火虫如星辰坠落,在两人周身织出流动的光网。宋知远的腰椎支架硌在周凛肋骨上,疼痛如此真实,反而让人心安。

"周凛。"宋知远在虫鸣间隙轻声说,"我纹身那天..."他的指尖划过对方眉骨旧伤,"麻药师问要不要镇痛泵。"

月光照亮周凛骤然收缩的瞳孔。他想起医院走廊那个哭到干呕的夜晚,想起护士说的"骨髓穿刺比分娩还疼",想起宋知远腰侧纹身结痂时,病床栏杆上深深的指甲痕。

"我说不用。"宋知远把脸埋在他肩窝,"要记住这种疼。"

周凛的手掌贴在他后背嶙峋的蝴蝶骨上,那里有新植入的输液港,还有尚未消退的针孔淤青。当他们再次接吻时,萤火虫的光点落在宋知远颤抖的睫毛上,像永远不会坠落的星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凛背着宋知远走出湿地。对方的重量轻得不可思议,呼吸扫在颈后像片羽毛。宋知远右手中指戴着那枚刻有"Z.Y."的齿轮,金属边缘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铜色。

"回家。"周凛说。

宋知远在他背上睡着了。他的梦境不再有旋转木马和深水池,只有一片长满萤草的河滩,和周凛永远温暖的手掌。

五年后·尾声

冰岛雷克雅未克的极光观测站,周凛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文档标题是《永昼》,页脚显示字数48763。宋知远裹着羊毛毯窝在沙发里,膝上摊着心理学考研笔记,脚边氧气瓶上的贴纸已经发黄——那是当年装萤火虫的玻璃瓶碎片做的。

"读者问你结局是不是虚构的。"周凛把热可可塞进他掌心,"要回复吗?"

宋知远望向窗外。极光如流动的丝绸掠过夜空,在他虹膜上投下变幻的绿影。他无名指上的齿轮戒指闪过微光,与周凛眉骨旧伤上的缝合痕迹交相辉映。

"告诉他们..."他咳嗽两声,把带血丝的纸巾藏进袖口,"萤火虫的寿命其实有五年。"

周凛合上电脑。在极光笼罩的永昼里,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可可甜味的吻。远处冰川崩塌的轰鸣声中,宋知远腰侧的萤火虫纹身正在毛衣下微微发烫,像盏永不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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