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的秘密（三，终）

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在闪烁的间隙里，那些黑影越来越近。许岩能感觉到它们散发出的寒意，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抚过他的皮肤。周明瘫坐在机器旁，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

"密码..."许岩盯着机器控制面板上闪烁的数字输入框，手指悬在半空，"0707..."

小雨咯咯笑着，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时而像天真孩童，时而像垂死老人的嘶吼。"输入呀，许岩哥哥，"她的身影在黑影中若隐若现，"看看会发生什么。"

许岩的手指颤抖着按下"0707"，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中央一个玻璃柱体亮起诡异的蓝光。光柱中，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困的萤火虫般上下飞舞。随着光点聚集，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一个中年男人的全息影像。

"林医生..."周明虚弱地叫道。

影像中的林树海穿着整洁的白大褂，表情却异常痛苦："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我的实验彻底失败了。仁和医院从来不是普通的医院，它建在一处古老的'门'上，连接着生与死的界限。"

影像闪烁了一下，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发现医院某些区域会出现时空异常。进一步研究后，我确信这里能够'留住'濒死之人的灵魂。最初我只是想帮助那些不甘离世的患者，但当我女儿小雨患上绝症后...我越界了。"

许岩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小雨。小女孩的半边骷髅脸扭曲着，完好的那只眼睛流出黑色的液体。

"我把小雨作为第一个完整实验对象，"林医生的影像痛苦地闭上眼睛，"理论上，灵魂锚定后她可以永远'活'在医院里。但我没想到...她需要不断吸收其他灵魂来维持存在。"

机器突然剧烈震动，光柱中的影像扭曲了一瞬。实验室四壁渗出更多黑影，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叫，在空中形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这台机器维持着医院的平衡，"林医生继续道，"摧毁它就能释放所有被困的灵魂。但要注意，小雨已经与机器融为一体，她..."

影像突然中断，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小雨尖叫起来，声音震得许岩耳膜生疼："爸爸说谎！他想杀死我第二次！"

黑影如潮水般涌来，许岩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无数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周明突然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力撞向机器。

"不！"小雨的身影瞬间移动到周明面前，枯骨般的手指穿透了他的胸膛。周明的眼睛瞪大了，嘴角溢出鲜血，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许岩...快..."

许岩眼睁睁看着周明的身体像沙粒般消散，化为无数光点被吸入机器。小雨发出满足的叹息，骷髅半边脸竟然长出了些许血肉。

"周明哥哥很美味，"小雨舔着嘴唇，"许岩哥哥也会很美味的。"

许岩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与汗水混合着流下。他摸索着铁棍，却发现它早已不知掉在哪里。绝望中，他的手碰到了口袋里那张小雨给他的画——画上那些没有五官的病人。

"小雨，"许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记得这张画吗？"

小女孩的动作顿了一下，完好的那只眼睛闪过一丝困惑："我的...画？"

"对，你画了这些病人，他们很痛苦对吗？"许岩慢慢向机器移动，"你曾经是个善良的女孩，不想伤害别人的，对吗？"

小雨的骷髅脸抽搐着，新长出的血肉又开始腐烂脱落。"我...不想..."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稚嫩纯真，"爸爸说这样能让我永远陪着他..."

许岩趁机扑向控制面板，但小雨瞬间移动到他面前，腐烂与完好的两张脸同时扭曲着："骗子！你们都想要离开我！"

一只冰冷的小手掐住许岩的脖子，将他提起。缺氧的痛苦中，许岩看到机器光柱里又浮现出林医生的影像，这次更加清晰，仿佛有自主意识。

"小雨，住手！"影像喝道，"这不是你！"

小雨浑身颤抖，手劲却松了些："爸...爸？"

"我的小雨最善良了，"影像的声音变得温柔，"记得你生病前，总是把糖果分给其他小朋友吗？"

许岩摔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看到小雨跪在机器前，两种形态不断切换，时而是个普通小女孩，时而变成可怖的怪物。

"我很痛，爸爸，"小雨哭泣着，"那些药水好痛...火也好痛..."

林医生的影像伸出手，却只能穿过小雨的身体："我知道，宝贝。都是爸爸的错。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小雨抬起头，黑色的泪水滴在地上腐蚀出小洞："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不会一个人，"许岩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果你释放那些灵魂，他们就能去该去的地方。你...也能安息了。"

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黑影都停止了移动。小雨慢慢站起身，两种形态最终融合成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样子，只是半透明得几乎看不见。

"机器下面...有开关，"她轻声说，"按下它，然后...快跑。"

许岩毫不犹豫地钻到机器底部，果然发现一个红色按钮。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

刹那间，整个实验室震动起来，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光柱中的林医生影像露出微笑："谢谢你..."随后化为无数光点消散。

"许岩哥哥，跑！"小雨的身影开始发光，"不要回头！"

许岩冲向门口，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巨响。黑影们尖叫着化为光流，从他身边掠过，飞向天花板消失不见。他拼命爬上楼梯，每一步都感觉医院在解体。

当他冲出一楼大厅时，整座建筑在他身后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许岩跌倒在地，转身看到仁和医院已经变成一堆废墟，无数光点从废墟中升起，在夜空中如星辰般闪烁，然后慢慢消散。

最亮的一颗光点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隐约形成一个小女孩的形状，对许岩挥了挥手，随即消失不见。

许岩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三个月后，许岩站在仁和医院的废墟前，放下一束白色小雏菊。自从那晚后，他连续高烧一周，梦里总听到小雨的笑声和周明的呼喊。医生说他是因为吸入有毒气体产生了幻觉，但他知道真相。

"许岩！"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岩浑身僵硬，缓缓转身——周明站在那里，脸色红润，背着熟悉的背包，和从前一模一样。

"周...明？"许岩的声音发抖。

"干嘛这副见鬼的表情？"周明笑着拍拍他肩膀，"我老家回来就听说你住院了，现在才见到人。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干嘛呢？"

许岩仔细观察着周明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处细节。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的。

"没什么，"许岩最终说道，"只是...想起我们之前说要去探险的事。"

周明眼睛一亮："对了！我发现城郊有座废弃医院，叫仁和医院，据说闹鬼。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许岩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看向周明的手腕——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闪电状的疤痕，和真正的周明小时候被烫伤的疤痕一模一样。

"好啊，"许岩听见自己说，"一定...很有趣。"

周明开心地笑了，阳光下，他的影子比常人淡了许多，几乎看不清楚。

许岩知道，医院的秘密远未结束。也许，它永远不会结束。

[第一个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