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宇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西沉,将乡间小路染成血色。他今天跑遍了三个村子,收到的却只有几个破碗和一把生锈的剪刀——这些玩意儿在城里顶多能卖个百八十块。
"看来今天又要白跑一趟了。"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发动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余光却瞥见路边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前站着个老妇人。
老妇人佝偻着背,灰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冯大宇本能地感到不适,但职业习惯让他还是摇下车窗。
"大娘,您家里有什么老物件要卖吗?"他挤出商人的标准笑容,"瓷器、铜钱、老家具都收。"
老妇人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冯大宇犹豫了一下,还是熄火下了车。这村子他来过几次,从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况且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威胁?
土坯房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到一个老式木箱前,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布包。
"这个...值多少钱?"她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冯大宇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揭开层层包裹的灰布,一面铜镜出现在他眼前。镜面已经氧化发黑,但镜框却保存完好,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花纹,四个角落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这是..."冯大宇心跳加速,他认出这工艺至少是清代的东西。更让他在意的是镜框背面刻着的四个小字——"照见前生"。
"大娘,这镜子您从哪得来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祖传的。"老妇人眼神飘忽,"我丈夫的曾祖母留下来的...家里没人敢用。"
冯大宇敏锐地捕捉到"不敢用"这个词。他假装随意地翻看镜子,实则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镜框上的暗红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凝固的血滴。
"两百块,我收了。"冯大宇故意压低价格,想试探老妇人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老妇人竟然点了点头,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表情。"拿走吧...终于能送走了..."
冯大宇心里一紧,但贪念很快压过了不安。他数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塞给老妇人,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车上。后视镜里,他看到老妇人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容,一直目送他离开。
回到城里租住的公寓,冯大宇迫不及待地把古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用专门的清洁剂小心擦拭。随着镜面逐渐清晰,他惊讶地发现这铜镜的成像效果出奇地好,几乎能媲美现代镜子。
"捡到宝了..."他抚摸着镜框上的纹路,估算着这面镜子至少能卖五位数。正当他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中,镜面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冯大宇眨了眨眼,凑近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这很正常,他最近确实睡眠不好。但奇怪的是,当他抬手整理头发时,镜中的动作似乎慢了半拍。
"眼花了?"他皱眉,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这样,镜中的影像总是比他实际的动作延迟那么一瞬间,就像信号不好的视频通话。
突然,镜中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变成了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苍白的皮肤,血红的嘴唇,眼睛是两个黑洞。冯大宇惊叫一声,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等他再看向镜子时,里面又只剩下他自己惊恐的脸。
"见鬼了..."他喘着粗气,决定明天一早就把这邪门的镜子卖掉。正要转身离开,他注意到镜框上镶嵌的"红宝石"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镜框滴落在茶几上。
冯大宇颤抖着用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铁锈味。是血。
那天晚上,冯大宇做了个噩梦。梦中他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漆黑一片,泥土的气息充斥鼻腔。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耳边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救救我...我不想死..."
惊醒时,冯大宇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喉咙火辣辣的——他居然在睡梦中尖叫出声。窗外,天刚蒙蒙亮,但他已经毫无睡意。
起床洗漱时,冯大宇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淤青,就像被人用绳子狠狠勒过一样。更可怕的是,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
"这不可能..."他疯狂地冲洗双手,但泥土像是从指甲里长出来的一样,怎么也洗不干净。
接下来的几天,冯大宇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他不敢再看那面镜子,用布把它盖了起来,但每晚还是会做同样的噩梦。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每天早上都能在床单上发现泥土和枯叶。
第五天晚上,冯大宇实在受不了了。他喝下半瓶白酒壮胆,一把掀开盖在镜子上的布。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冲着镜子吼道。
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那个女人的脸再次浮现。这次更加清晰——她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姣好但毫无血色,眼睛里充满痛苦和怨恨。
"救...我..."镜中的女人嘴唇蠕动,声音直接钻入冯大宇的脑海,"他们...活埋了我..."
冯大宇双腿发软,却无法移开视线。镜中的画面开始变化,显现出一个阴森的庭院。几个穿着民国服装的男人正把一个挣扎的女人塞进一口棺材,女人绝望的哭喊声刺得冯大宇耳膜生疼。
"不...不要..."冯大宇想闭上眼睛,却发现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一样无法合拢。
画面跳转到一座新坟,棺材里的女人还在微弱地挣扎、哭喊。泥土一铲一铲地盖在棺材上,直到完全掩埋。然后画面一转,是那面铜镜被放在坟前,镜中映出女人扭曲痛苦的脸...
"啊!"冯大宇终于挣脱了那种诡异的控制,一把将镜子扣在桌面上。他的心脏狂跳,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第二天,冯大宇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市图书馆。根据镜中看到的场景,他查阅了当地民国时期的历史资料。在一本发黄的县志中,他找到了线索——1923年,本地富商周家的小妾柳如烟因与人私通被活埋殉葬,年仅22岁。
"就是她..."冯大宇的手指颤抖着划过那行简短的记载。县志中还提到,柳如烟下葬时,周家请道士做法,将一面铜镜随葬,说是要"镇住她的魂魄,防止作祟"。
回到家,冯大宇发现镜子自己翻了过来,镜面朝上。镜框上的"红宝石"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窟窿,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茶几上积了一小滩。
镜中的女人看着他,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冯大宇突然明白了——这不是要他来救她,而是要他成为她的替身!
"不!"冯大宇抓起镜子,用尽全力往地上摔去。铜镜碎裂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他听到一个女人凄厉的尖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冯大宇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镜子碎片。然后他的血液凝固了——每一片碎镜中,都映出柳如烟狰狞的笑脸,所有的笑脸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轮到你了..."无数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冯大宇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泥土。他张嘴想呼救,却只吐出一口腥臭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