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爱的终点,而是生者携带记忆继续前行的起点。
雨滴敲打花店玻璃窗时,约瑟夫正凝视一束黄玫瑰出神。
克劳德离世三年后,他第一次踏入花店——直到那个戴口罩的青年伸手取走他注视的花束。
“赠予逝者的?”约瑟夫脱口而出,瞥见对方浅灰瞳孔倏然收缩。
“……是我的客人。”
伊索·卡尔将口罩又拉高几分,声音闷在布料里。
他匆匆离开时,一缕银发扫过约瑟夫掌心,留下墓地青苔与消毒水交织的气息。
约瑟夫开始频繁拜访花店。
第三十二天,伊索在他付款时突然开口:“您总买白玫瑰,但花瓣边缘已经卷曲了——它们不适合墓地潮湿的环境。”
他递来一束干燥处理过的黄玫瑰,“这种能永恒保存。”
“永恒?”约瑟夫苦笑,“我弟弟的墓碑前,连钢铁都会锈蚀。”
“灵魂不需要实体容器。”伊索指尖抚过花瓣,“记忆才是真正的防腐剂。”
邀请伊索担任摄影模特,是约瑟夫预谋已久的私心。
当青年被迫穿上繁复的蕾丝衬衫时,约瑟夫借口调整衣领俯身靠近,感受到他脖颈动脉剧烈的搏动。
“放松些,卡尔先生。”他故意让呼吸扫过对方耳尖,“您僵硬得像停尸房的客人。”
“请别开这种玩笑。”
伊索猛地后退,后腰撞上摄影架。
倾倒的器材中,约瑟夫护住他的头,玻璃碎片却划开自己手臂。
鲜血滴在伊索纯白手套上,绽成刺目的花。
“失礼了。”
伊索突然扯开约瑟夫染血的袖口。
消毒、缝合、包扎,冰冷指尖在皮肤上起舞,约瑟夫却感觉被烙铁灼伤
——这是伊索第一次主动触碰活人。
“您不该为我受伤。”他剪断缝合线时低声说,“尸体不会道谢。”
“那就当我在收集活着的证据。”约瑟夫举起缠绷带的手臂,“看,它因你而跳动。”
夕阳沉入海平面时,约瑟夫在沙滩上单膝跪地。
戒指盒从袖口滑出的瞬间,伊索突然指向海浪:“您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入殓师职业吗?”
他讲述童年收养他的老入殓师:“老师去世那晚,我发现他冷藏柜里藏满黄玫瑰——全是葬礼时家属丢弃的。他说这些花比活人诚实,衰败时也不伪装悲伤。”
海风卷走约瑟夫的回应。
伊索忽然转身拥住他,口罩布料摩挲着他衣领:“此刻我爱您,约瑟夫。但永恒是太重的承诺。”戒指盒在沙粒中沉默凹陷,像一道未愈的伤。
那夜约瑟夫翻出克劳德的旧相册。泛黄照片里,弟弟举着风筝线大笑。
他摩挲相纸边缘的裂痕,突然听见敲门声。伊索站在月光下递来一盒药膏:“伤口…可能会感染。”
药盒底下压着干燥的黄玫瑰,花瓣上写满细小的“抱歉”。
庄园游戏成为转折点。
当哈斯塔的触手刺穿约瑟夫胸膛时,伊索抱着化妆箱冲向监管者。
“用我的命换他的!”
他嘶喊着扯开口罩,生平第一次暴露完整面容,“我有复生能力——你们不是需要娱乐性吗?”
鲜血从伊索掌心渗出,在地上绘出繁复阵法。
复活约瑟夫的代价是他三小时无法行动,只能蜷缩在对方怀里,任由赶来的奈布等人瞠目结舌。
“疯了吗?”
约瑟夫撕开衬衫压住伊索流血的手掌,“你的能力会暴露给整个庄园!”
“那就公开。”伊索苍白的脸贴着他心口,“活人的非议…比死人的沉默好应付得多。”
月光浸透交握的手,约瑟夫在他染血的掌心画了个戒指的圆:“教我保存黄玫瑰吧,伊索。我想把克劳德的笑声存进花瓣里。”
一年后的海边,约瑟夫掀开野餐篮:“第365朵。”
干燥的黄玫瑰躺在奶油蛋糕上,花瓣写满日期与小事——“3月12日,他第一次煮咖啡没放盐”“6月7日,游戏里替我挡了杰克的雾刃”……
伊索笑着抽出一支花,茎秆上套着银戒:“第366天,永恒从今天开始计算。”
浪花卷走约瑟夫的惊呼,他托起戒指的手在发抖:“但你说过…”
“我错了。”伊索将戒指推进他无名指,“永恒不是时间的长度——”他指向玫瑰上密麻的字迹,“是这些瞬间的无限重复。”
海风掀起白纱餐布,两枚银戒在黄玫瑰丛中闪光。
远处墓碑前,新换上的黄玫瑰花瓣里,克劳德的相片在玻璃下永恒微笑。
永恒配方
取记忆之沙三匙,心跳声若干
混入黄昏时第七次潮汐
文火熬煮至泪水蒸发
撒入不枯萎的黄玫瑰
——《德拉索恩斯家族食谱》末页
永恒非静止的标本,而是动态的共生——当两个残缺的灵魂以伤口互嵌,刹那即是永恒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