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厂的铁锈味混着雨后的潮气钻进艾米丽的鼻腔。
她蜷在破败的木板墙后,指尖死死扣住针管。
远处狂欢之椅上的艾玛正发出断续的呜咽,而小丑裘克火箭筒的嗡鸣已逼近转角。
“下一个就是我……”
她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却在抬眼的刹那撞进一片冰冷的灰蓝。
入殓师卡尔静立在倾颓的砖墙阴影里,像一尊被遗忘的大理石雕像。
他怀中那只总不离身的化妆箱敞开着,露出排列整齐的银制工具。
当裘克的电锯撕裂空气劈来时,卡尔猛地将艾米丽推向身后——
“哧啦!”
锯齿嵌入卡尔的肩胛,鲜血瞬间浸透他苍白的衬衫。
他却连眉峰都未动,只反手将一枚长钉刺入监管者的手腕。
裘克吃痛后退的间隙,卡尔已扯着艾米丽翻过危墙。
“为什么救我?”
艾米丽颤抖着为他缝合伤口。
医务室的煤油灯将卡尔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上,那里残留着浅淡的旧疤。
“你身上没有死亡的气息。”
他忽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铁,“而他们都有。”
指尖掠过窗外喧闹的求生者们——慈善家正炫耀偷来的怀表,佣兵擦拭着钢铁护肘。
艾米丽倏然想起那个暴雨夜。
她握紧手术刀站在诊所里,病床上垂危的男人喉间喷出的血溅脏了她的白衣。
“医者救不了必死之人。”
她喃喃自语,针尖险些刺穿手套。
卡尔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温度低得不似活人,力道却稳如磐石:“但入殓师能还给死者尊严。”
白沙街疯人院的秘密游戏比往日更癫狂。
当艾米丽被使徒的猫群逼进停尸房时,卡尔正为一具尸体覆上白布。
“闭眼!”他低喝。
艾米丽下意识服从的刹那,听见利刃剖开血肉的闷响。
再睁眼时,使徒的十字架钉穿了卡尔的左腹,而他手中的解剖刀精准抵在监管者第三根肋骨间隙
——那是他曾为艾米丽讲解过的心脏位置。
血从卡尔嘴角涌出,他却将化妆箱塞进她怀里:“最底层的鸢尾花粉……洒在出口……”
花粉漫天飞扬时,艾米丽在炫目光晕中看见幻影:年幼的卡尔跪在家族墓园,指尖抚摸墓碑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名字。
“双生子之一注定侍奉死亡。”
佣兵奈布的声音突然穿透回忆——原来传言是真的。
卡尔在病床上停止呼吸那晚,艾米丽砸碎了所有药剂柜。
她将卡尔冰冷的躯体拖进地窖,颤抖着打开那只从不让人碰的化妆箱。
银针蘸透特制药水,刺入他颈侧尸斑最深处——这是她偷看他笔记学会的禁忌之术。
“你说入殓师能改写死亡?”
她吻着他泛青的眼睑,“那医生也能篡改生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窖缝隙时,卡尔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他灰蓝的瞳孔重新聚焦,映出艾米丽沾满血污的笑脸。
“欢迎回到人间。”
她将白鸢尾别在他耳际,“这次换我赋予你新生。”
欧利蒂丝庄园记事·残页
“他们总说我该畏惧入殓师的手——那双手合拢亡者的眼,为腐烂皮囊敷上虚假的生机。”
“可当他为我拂去鬓角血迹时,我触到了比春风更温柔的震颤。”
——艾米丽·黛尔烧毁的日记残片
月光漫过教堂彩窗,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彩绘圣母像下。
卡尔为艾米丽戴上用手术器械熔铸的戒指,戒面镶嵌着从她旧针管上取下的银星。
“即使明日裘克的火箭筒会轰碎我的头颅?”他问。
艾米丽举起他复原的鸢尾花标本——那是他“死亡”时她从他口袋发现的,早已被血浸透:“那我会让你第一千零一次复活。”
终章定格于晨光中的双人剪影,地窖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而前方荒原盛开无垠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