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谣：百乐祭

月轮升至中天时，白无尘的骨化完成了。

井底祭坛前，他凝视着自己彻底骨化的双手——森白指骨能随意伸缩变形，关节处衍生出琴弦般的银丝。更诡异的是，他现在能听见地底深处某种律动，像是...大地的脉搏。

"夫君..."

紫檀琵琶上的断手轻轻拨弦，奏出温如瑟特有的音色。白无尘骨指抚上琴箱，共鸣中突然看见记忆碎片：七年前那场大火，温如瑟为救他被苏九娘诱捕...自愿成为"天魂"前，她偷偷在琵琶内刻了道《破阵乐》的变调...

"原来如此。"白无尘的喉骨振动，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他扯下一根肋骨，在膝上绷成骨琴，"这才是真正的《安魂律》。"

井口突然传来诡异的合奏声。三百具"活乐器"同时震颤，连着的干尸如提线木偶般站起。白无尘的骨刺自动交织成防护网，却见那些干尸并不攻击，而是走向祭坛，自行拆解骨骼融入三件主乐器！

"时辰已到。"

苏九娘的声音从井壁传来。她的人皮完全剥落，露出本体——无数骨虫组成的类人形体，核心处悬浮着半截玉骨笛。笛身上的"青云子"三字正泛着血光。

"百乐祭启，三魂归位！"

骨虫群如瀑布倾泻而下。白无尘弹动骨琴，音波所及之处的骨虫纷纷爆裂。但更多的虫群前赴后继，将三件主乐器团团围住。紫檀琵琶剧烈震颤，断手上的婚戒开始发烫...

"如瑟！"

白无尘突然折下自己整条左臂骨，掷向祭坛。臂骨在空中化作三十六根琴弦，将琵琶层层包裹。苏九娘发出尖啸，玉骨笛自行飞向琵琶，笛身裂纹中渗出黑血。

"你以为救得了她？"骨虫苏九娘的声音变成苍老男声，"天魂地魂人魂，缺一不可！"

井壁突然崩塌。月光直射下，白无尘看清了祭坛全貌——哪里是什么祭坛，分明是具盘坐的巨型骷髅！三百活乐器是它的骨节，三件主乐器分别对应眉心、喉间、心口三个位置。

而温如瑟的琵琶，正嵌在骷髅眉心！

"青云子..."白无尘的骨指深深掐入掌骨。这具骷髅才是真正的青云子遗骸，三百年来永寿乐坊一直在为它收集"乐器魂"。

玉骨笛插入骷髅喉间，人皮鼓落在心口。随着三件乐器归位，整具骷髅开始颤动。地窖里所有干尸同时跪拜，头骨有节奏地叩击地面，奏出诡异的《迎仙乐》。

"夫君...弹《破阵》..."琵琶弦突然自行拨动，是温如瑟独创的轮指技法，"左徵右羽...加清角..."

白无尘福至心灵，将右手骨刺插入自己胸腔，抽出整条脊椎骨！骨节自动分离重组，化作二十五弦骨瑟。他以指为拨，奏响温如瑟暗示的变调《破阵乐》。

音波与骷髅的《迎仙乐》相撞，爆出肉眼可见的震荡波。苏九娘的骨虫群瞬间溃散大半，她尖叫着扑向白无尘：

"你怎会《安魂律》？!"

白无尘不答，继续拨弦。第二段旋律响起时，紫檀琵琶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温如瑟的虚影从琴箱升起，虽然只有半身，却清晰得纤毫毕现。

"青云子..."她虚点玉骨笛，"你忘了地魂是谁取的！"

笛身应声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金线——与《皮影戏》中杜三娘体内的同源！骷髅突然剧烈摇晃，喉间的玉骨笛自行碎裂。

"贱人！"骷髅的下颌骨开合，发出青云子的声音，"当年你自愿为器魂..."

温如瑟的虚影突然凝实，完整展现出七年前那个夜晚：她并非被诱捕，而是主动找到苏九娘，以成为"天魂"为代价，换白无尘活命。但在最后时刻，她偷偷调换了真正的地魂——那截本应取自青云子转世身的指骨！

"你抽了我的天魂，却不知我夫君是..."琵琶弦剧烈震颤，"...《长生酿》里孟三醒的转世！"

白无尘如遭雷击。难怪他的血能催生器骨，原来孟三醒的"醒魂舌"在轮回中化作了"琴心"！而青云子千算万算，没算到地魂竟是自己的分魂...

骷髅彻底暴怒，骨爪抓向琵琶。白无尘纵身跃起，二十五弦骨瑟瞬间分解，每一根弦都刺入骷髅关节。《破阵乐》达到高潮时，温如瑟的虚影突然拥抱住他：

"十郎，保重..."

耀眼的白光中，琵琶、玉笛、人皮鼓同时炸裂。骷髅分崩离析，三百活乐器纷纷坠落。苏九娘的骨虫群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尽数化为齑粉。

当白无尘爬出废墟时，朝阳正冉冉升起。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恢复血肉的身体，锁骨处却永远留下了七根骨弦——那是温如瑟最后留给他的"乐器"。

三个月后，永夜城多了个游走乐师。他总在日落时分演奏二十五弦瑟，曲终时，瑟上第七根弦总会自行颤动，发出琵琶般的泛音。

这日收摊时，一个盲眼老叟送来玉雕美人像："疯笔写孽，朱砂绣魂，瓷骨引梦，长生化酿，皮影困灵，骨笛招魄...下一个，该是画魂棺了。"

白无尘接过玉雕，发现美人眼珠竟是两粒骨珠。当他拨动锁骨上的骨弦时，玉雕突然发出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