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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飞燕子魂无定

岁寒知松柏之后凋也

惊飞燕子魂无定

语出晚清词人蒋春霖的《台城路》,描绘的友人逃跑时惊魂不定的神情,以凄凉的意象营造出阴森恐怖的气氛。

崇礼二十六年秋狝,惊变骤起。太子彦栅谋逆,晋王彦松救驾立下不世之功,入主东宫。月足,帝崩,松登九五,改元靖安。

刑部大狱,苏柏听着铁锁的耍啦声,又打了一个寒颤。他似乎闻到了隔壁审讯室的鞭子混合着辣椒水的气味,他听着隔壁的尖叫声,心里又是一阵阵的不安,他知道那是他曾经的同僚,个把月前还穿着红色官服义正言辞地斥责晋王。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曾经的事,但记忆里是晋王血刃,是松军铁骑,是橹盾铩羽;是太子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一意孤行;是父亲从人不明,死于乱刀之下;是苏国公府内忧外患,鱼龙舞下松军围困,国公府倒。

“苏柏,到你了。”

“终是来了。”苏柏心下寂然,“那些食君之禄的,总算肯给我一个痛快。”他忆起月前的秋狝,他一个区区五品微末小官,能知晓什么?罢了,他什么都知晓。

狱卒粗暴地扯动镣铐,在他腕上勒出一道血痕,将他绑缚在刑室的木桩上。室内空无一人。唯有那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红光明灭,像一张诡谲的笑脸。“这怕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抹红了。”他竟也对着那烙铁,扯出一个极尽礼貌的微笑。

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地粘合,他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玄色云纹锦靴。随后,他又看到了一抹红。

“苏大人,别来无恙。”声音冰冷,淬着寒霜。

“看来刑部大狱待苏大人甚为‘周到’,竟能在此酣眠。”

“苏大人素来随遇而安,想来当年在太子门下,更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吧?”

“阿泊……”喉间干涩,他几乎脱口而出。

“苏柏,你是罪臣!”

是啊,“阿泊”这个称呼,早在三年前,他便已不配再唤。不,或许更早。

他感到辛泊步步逼近,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碾碎。辛泊眉宇间翻涌的滔天怒意,灼热得足以将他焚为灰烬。

“杀了我吧,辛泊,拿了我的人头,平了你的怒气,还有你上面那个人,就不会折磨我了。”“苏柏,陛下口谕,亲审于你,你逃不掉的。苏柏,陛下还念着旧情,别忤逆陛下了。”辛泊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苏柏猛地抬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辛泊猩红的官袍、挺括的衣领,辛泊横亘眉眼的旧疤。随即,他眼中的震恐瞬间熄灭,化为一片死灰。

“他……登基了?”狱中只有鞭笞与哀嚎,新皇践祚这等翻天覆地的大事,竟一丝风也未透入这死牢。

“怎么,朕御极登基,倒让苏洗马不快了?”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带着九五之尊的威仪与一丝刻骨的寒意。

故人相对,剑拔弩张。

“陛下万安。”

“下去。无朕旨意,不得入内。”新帝彦松,字清珣,声音不容置疑。

“臣遵旨。”辛泊躬身退下。

苏柏的目光缠在彦松身上。

三月之别,云泥天壤。一人蓬头垢面,身陷囹圄,命悬一线;一人龙章凤姿,君临天下,执掌乾坤。彦松之美,冠绝天下,世人皆知。彦松身为嫡长,却背负“克母”之名,被先帝弃于荒野,亦是天下皆知的秘辛。彦松与苏家公子情谊深重——至少在三年前,平吉血战之前,这亦是世人皆知的佳话。

“谢年在哪?”彦松没有多说,直奔主题。

“清珣…谢年是谁,我不知道。”

“谢年,谢锦纶,太子少保兼镇江大将军,彦栅的妻兄,你的同佐。苏柏,别装傻。你若说出他在哪,朕饶你一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苏柏发抖,铁链直响。

“苏柏,不要硬撑,朕没那么多耐心。”

“陛下坐拥三千松军铁卫都寻不到一个谢年,臣……又如何能知?”清珣,别再逼问了!苏柏心中悲鸣,他不想死,亦不能说,更清楚彦松绝不会让他轻易死去。那刻骨的恨意,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苏柏!”彦松的声音陡然拔高,冰寒彻骨,“你不该提松军。谢年大难不死,你窝藏钦犯,罪当万死!然你一命,如何能抵我七千松军将士?!”他逼近一步,字字泣血,“他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凯旋之际,却遭同胞暗算,尸骨无存!这笔血债,你拿什么来偿?!”

苏柏如遭雷击,愣愣地望着彦松。

他罪孽滔天。

昔年松军九千九百九十九精锐,平吉之战,以寡敌众,大破叛军,何等煊赫!凯旋平吉山下,却突遭伏击,七千忠魂,一朝陨灭!统帅彦松,更遭奸佞构陷,身陷宗人府囹圄。而那场战役的监军,正是太子亲荐的苏柏;最终呈上弹劾晋王“通敌”奏章的,亦是奉太子之命的苏柏!

“教坊司,”彦松的声音轻缓下来,却比雷霆更令人胆寒,“倒是极配你这一身……细皮嫩肉。那里的琵琶骨钩,专钩你等金玉其外之辈。七千将士,魂销荒野,只剩一缕孤魂游荡。你入营为奴,一人服侍一日,怕也赎不清这滔天血债!”

“教坊司”三字,如淬毒利刃,直刺苏柏心窝!

那是比地狱更可怖的去处。入者皆曾为贵胄公子,一朝失势,便堕入此间。削去良籍,打入奴册,习练贱技,供天子驱遣。自由、尊严,尽化齑粉。

“不!不行!不可!”苏柏瞬间面无人色,疯狂地挣扎起来,语无伦次,“求求你!别!我听话!我乖!我再也不敢提了!清珣!我怕!别送我去!我会很乖的!求你了!”恐惧彻底击垮了他,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下。他徒劳地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多年后,彦松仍会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只有苏柏那双盛满恐惧与哀求、只剩下卑微臣服的眼眸,还有那双因拼命挣扎挣脱镣铐而被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手。

“苏柏,”彦松的声音恢复帝王的冰冷,“入教坊司者,皆是‘自愿’。彦栅幕中,不乏能臣干吏,忠直之士,那些人,你比朕更知其才干。彦栅亲小人,远贤臣,自取灭亡。若你‘自愿’签下奴契,朕便启用他们,为国效力。若你执迷不悟……”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刃扫过,“朕便让他们下黄泉陪你!”

苏柏的双脚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蹬踹,泪水混着绝望的汗水流下。他明明在嘶喊,却只挤出几声不成调的悲鸣。

“朕只予你一日。”彦松转身,袍袖带起凛冽的风,“明日卯时,朕要见到你的奴契。”

“来人!摆驾回宫!”

身后,是苏柏撕心裂肺、回荡在幽深长廊里的绝望嘶吼:

“彦清珣!你怎能如此待我!”

“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不能——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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