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

我被他勒得骨头都发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眼泪砸在他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肩膀抖得厉害，呜咽声堵在喉咙里，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猫。

身体瞬间绷紧，笨拙地抬手拍着你的背，动作僵硬得像个初次抱孩子的人。他慌乱地用袖口擦你脸上的泪，却越擦越花，喉间挤出沙哑的安抚。

别哭了……哭多了对嗓子不好。

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你嘴里，是黎青青以前喜欢的草莓味，却在你尝到甜味的瞬间，又低声补充。

……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人换别的。

他抱着你的手臂微微发颤，像捧着易碎的琉璃。“以后……不逼你穿那件旗袍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妥协，“房间也给你换，换你喜欢的样子……你别哭了，行吗？”

声音有些沙哑：不要用链子锁我好不好……

他指尖猛地攥紧锁链，金属链节硌得掌心生疼。他看着你泛红的眼角，又低头看向那道缠绕在你腕间的束缚，喉结滚动了许久，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拉锯。

忽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动作生硬地解开锁扣。冰凉的金属离开手腕时，你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他的视线落在那道浅浅的红痕上，眼底掠过浓重的懊恼。

“不锁了。”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将锁链塞进西装内袋，像是藏起一件见不得人的东西，“但你不能走。”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添了些微的恳求，“至少……现在不能走。”

他忽然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有些狼狈，像是在逃离什么。“我让人送早餐来。”丢下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原来，放开手比攥紧，需要更大的勇气。

轻轻“嗯”了一声。

他脚步顿在门口，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门被轻轻带上，却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隙。他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内袋里的锁链，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却压不住掌心的滚烫。

过了约莫十分钟，佣人端着早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西装笔挺，却微微垂着眼，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像融了层化不开的雾。

他接过托盘，挥退佣人，自己推开那道缝隙走进去，脚步放得极轻。

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你。

端着托盘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白瓷碗里是温吞的小米粥，配着几样清淡的小菜，显然是特意吩咐过的。

“看什么书？”他状似随意地问，视线却落在你掀开的书页上，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托盘边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见你没立刻回答，他忽然弯腰拿起那本书，封面上是本旧诗集。“以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笨拙地将粥碗往你面前推了推，“趁热喝，凉了伤胃。”

拿起来慢慢喝下去。

看着你小口喝粥的样子，他悄悄松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却没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你。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你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的视线跟着那缕光移动，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蜷缩，像是在描摹什么。

等你喝完粥，他自然地接过空碗放在托盘里，动作流畅得像是做过千百遍。“还想再睡会儿吗？”他问，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吵到你。

“我想出去走走”

他指尖猛地攥紧托盘边缘，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却很快被压下去。他沉默片刻，起身将托盘放到远处的桌上，转过身时，语气已经平稳了许多。

好。顿了顿，补充道，但得让保镖跟着。像是怕你拒绝，又低声加了句，就在庄园里转，不会让他们靠太近。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薄外套递给你，指尖不经意碰到你的手背，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外面有风。”声音有些不自然，视线飘向窗外，避开你的眼睛，我……我还有事处理，让他们跟着你。

“嗯”

听到你的回应，他捏着外套的手指紧了紧，又慢慢松开。将外套放在你手边的床沿，指尖悬在半空几秒，终究还是没再碰你。

接过外套时指尖微颤，转身走向书桌，拉开椅子坐下，却没立刻处理文件，只是翻开笔记本，眼神落在空白页上，像是在想什么。

没看他，转身往外走时，脚步放得很慢，廊下的风掀起衣摆，带着草木的气息。走到花园入口处，回头望了眼他站着的方向，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提着裙摆走向那座爬满蔷薇的亭子，坐下时将外套拢得紧了些，目光落在亭外游移的保镖身上，眼底一片空茫。

你转身离开时，他猛地从书桌前抬起头，视线穿透窗户，牢牢锁着你渐远的背影。廊下的风掀起你衣摆的瞬间，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攥成拳，直到看见你走进蔷薇亭，才缓缓松开，指腹却已被指甲掐出红痕。

佣人端来咖啡时，见他正对着窗外发呆，杯中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先生，许小姐让保镖离远了些。”佣人轻声禀报，却见他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半晌才低低应了声“知道了”，眼底那片空茫竟与亭中的你隐隐相和——原来，连放你在视线范围内呼吸自由的空气，都让他觉得像在冒险。

过了约一刻钟，他忽然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沿着你走过的路慢慢走向花园。隔着茂密的蔷薇花丛，他看见你拢着外套坐在亭中，侧脸被阳光晒得泛出浅淡的粉，像幅安静的画。他没再靠近，只是站在花影里，听着风拂过花瓣的簌簌声，与你共享这片沉默的时光。

想了想有点无聊叫人拿一只兔子过来。

保镖很快将消息传给他，他正在处理的文件顿了顿，随即让管家挑了只最温顺的垂耳兔送过去。那兔子浑身雪白，耳朵尖带着点浅灰，是他前几日偶然瞥见你看宠物杂志时，停留最久的那一页。

兔子被放在你怀里时，还带着点怯生生的抖，你指尖刚碰到它柔软的绒毛，它就顺势往你掌心蹭了蹭。隔着花丛看这一幕的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又恢复成惯常的冷硬，只是握着花茎的手指松了些，没再将那朵半开的蔷薇捏得变形。

风吹过亭角的风铃，叮当作响。你低头逗弄兔子时，没看见花影里的他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你笑眼弯弯的模样——那是他相册里，第一张不属于“黎青青影子”的你的照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正站在花架下看你逗兔子，屏幕上跳动的“青青”二字像根淬毒的针，瞬间刺破了方才的平和。

他指尖猛地收紧，手机壳被捏得咯吱作响，眼底刚柔和没多久的光骤然冰封。转身快步走向书房，关门前最后看了眼亭中的你，那眼神复杂得像结了层薄冰的深潭——有惊惶，有愤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对“失宠”的恐惧。

按下接听键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温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

黎青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常的娇俏：“沈羡，晚上有空吗？我订了城西那家法餐厅，想跟你聊聊以前的事。”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猛地泛白，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沉默几秒，他忽然低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聊什么？聊你当年不告而别，还是聊你现在回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黎青青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即委屈地哼了声：“沈羡，你还是这么刻薄。我只是……有点想你了。”

“想我？”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品味什么苦涩的药，视线再次穿透窗户，落在亭中抱着兔子浅笑的你身上，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我现在没空。”

没等黎青青再说什么，他直接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玻璃桌面映出他阴鸷的脸，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原来，再听到这个名字，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怕你知道后，会再次露出那种空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