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这座城市最忠实的清洁工，孜孜不倦地冲刷着沥青路面。肮脏的水流裹挟着烟蒂、碎纸，打着旋儿钻进路边的泄水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的铁锈味，混杂着垃圾隔夜的酸腐气息。
顾清叙靠在一条背街小巷湿冷的砖墙上，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178cm的身高，裹在一身纯黑的冲锋衣里，更显得清瘦、锋利，如同一柄出鞘的薄刃。黑色长款鲻鱼头的碎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和冷峻的颊边。唯一跳脱这身压抑黑色的，是她左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像一滴凝固的、未落下的血珠。
巷子深处传来压抑的呜咽和拳拳到肉的闷响。一个肥胖的身影被粗暴地塞进一辆破旧面包车的后备箱里，伴随着最后一声绝望的“咕噜”声，沉重的箱盖“砰”地落下，隔绝了所有声响。
两个穿着花哨、肌肉虬结的男人拍拍手，脸上带着事后的轻松与残忍的快意，转身朝巷口走来。他们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嘴里不干不净地谈论着刚才“处理垃圾”的细节，粗鄙的字眼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顾清叙没有动，只是微微抬起了低垂的眼睑。巷口昏暗的路灯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线条冷硬得不近人情。
两个男人走近了，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汗酸味。其中一个，剃着青皮头、脖颈上盘着一条丑陋蛇形纹身的壮汉，目光扫过墙边这道沉默的黑影，脚步顿了一下。也许是酒精上头，也许是刚刚完成的“工作”给了他膨胀的勇气，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哟，哥们儿，一个人？这大半夜的，装酷呢？”他往前凑了一步，试图看清帽檐下的脸，那股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汗臭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顾清叙依旧沉默，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另一个稍矮些、留着刺猬头的男人也凑了上来，带着下流的嬉笑：“啧，看这身条儿…挺带劲啊？裤子底下藏的什么宝贝？”他眼神黏腻地扫过顾清叙笔直修长的腿，甚至想伸出手去触碰那被黑色布料包裹的紧实线条。
就在那只不怀好意的手即将碰到腿侧的前一瞬
顾清叙动了。
没有预兆，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她甚至没有完全直起身子，只是腰肢一拧，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钢鞭，撕裂雨幕，带着破风声狠狠抽在刺猬头男人的颈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刺猬头男人脸上的淫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错愕，整个人就像一袋被抽飞的垃圾，凌空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开外湿漉漉的垃圾桶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和金属扭曲的呻吟。他瘫软在地，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身体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蛇形纹身男脸上的醉意瞬间被惊骇冻僵，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去摸后腰的匕首。“***！你……”
话音未落。
顾清叙欺身而进，动作流畅得如同鬼魅。她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拇指狠狠一压腕骨。男人杀猪般的惨嚎刚冲出喉咙，就被一记迅捷如电的手刀狠狠劈在喉结上，硬生生掐断。他眼球暴突，嗬嗬地倒抽着气，庞大的身躯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
巷子重归死寂，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和垃圾桶盖的单调声响。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又被雨水冲淡。
顾清叙垂着眼，看着地上两个失去意识的躯体，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两摊路边的烂泥。她缓缓抬起右手，那里握着一柄细长的战术匕首，刃口在昏暗光线下流动着幽冷的寒光。刀尖上，沾染着几滴猩红，是刚才格挡时不小心划破了蛇形纹身男手臂留下的。
她随意地在男人还算干净的夹克上蹭了蹭刀刃，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冰冷的雨水顺着她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染血的刃锋上，晕开一丝淡红。
做完这一切，她看也没看地上的“垃圾”，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散发着恶臭和血腥的角落。
就在她即将踏出巷口阴影的刹那，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巷口昏黄的光晕里。
那是一个女人
很高，大约170cm，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腰带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流畅曲线。她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伞面上雨水汇成细流滑落。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被风吹拂，拂过线条优美的下颌。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后怕与感激的笑容，眼神却异常清亮，像深不见底的潭，直直地穿透雨幕，落在顾清叙脸上。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微哑的磁性，在雨声中清晰地传来，“刚才…真的很危险。”
顾清叙的脚步顿住了。
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巴。她握着匕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关节微微泛白。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巷口的女人。
太干净了。无论是衣服，还是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却毫无破绽的惊魂未定。
而且，出现的时机，精准得像是掐着秒表。
顾清叙没有回应那声道谢。她微微偏了下头，让巷口的光线多照亮一点她的侧脸，那颗左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愈发清晰。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感，穿透淅沥的雨声：
“这么巧？”
三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女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恼怒，反而透出一种棋逢对手般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顾清叙冰冷审视的目光，向前优雅地走了两步，高跟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雨水在她透明的伞面上跳跃，汇成细流滑落。
她停在距离顾清叙几步之外的安全距离，却又恰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锐利的压迫感。余砚秋从风衣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质地考究的名片。
素白的纸片，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稳稳地夹着名片，递向顾清叙。
“不算巧。”
余砚秋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丝微哑的笑意，目光却像手术刀，一寸寸刮过顾清叙帽檐下的阴影，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直视其下的灵魂。
“顾清叙小朋友。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清道夫’？‘暗夜法官’？”
她的红唇弯起一个笃定的弧度，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研究你，很久了。”
名片悬在冰冷的空气和细密的雨丝之间，像一道无声的宣战书。
雨点敲打伞面的声音，巷内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个女人之间，沉默的对峙。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顾清叙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缓缓从那张素白的名片，移到余砚秋带着笑意的脸上。帽檐的阴影依旧浓重，但余砚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阴影之下，一道极度危险、充满审视和杀意的视线，正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顾清叙没有去接那张名片。她只是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称不上是笑。
“研究？”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金属刮擦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寂静里，
“研究怎么才能死得快一点么？”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整个人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骤然暴起！黑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巷口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速度快得惊人。目标明确——直取余砚秋握着名片的手腕！那只手修长、白皙，在透明的雨伞下显得格外脆弱。
余砚秋瞳孔骤然收缩！
太快了！远超她研究报告中所有基于受害者伤情和现场痕迹推断出的速度数据！
几乎是本能，余砚秋的身体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了反应。她没有试图硬碰硬地格挡，那无疑是自寻死路。在顾清叙指尖即将触及她手腕皮肤的瞬间，她手腕猛地一沉，同时脚下高跟鞋的细跟巧妙地向后侧方一旋——一个极其灵巧、带着舞蹈般韵律的滑步。
“嗤啦！”
顾清叙凌厉的指尖带着破空声，擦着余砚秋风衣袖口的布料划过，发出轻微的撕裂声。米白色的昂贵面料上，瞬间多了一道清晰的划痕。
余砚秋借着旋转的力道，轻盈地拉开了两步的距离。雨伞在她手中稳稳地转了个圈，甩开一串晶莹的水珠。她脸上那抹职业性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眼底闪烁着棋逢对手时才有的、兴奋的光芒。
“反应速度，A+级。”
余砚秋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点评的冷静，但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
“攻击性，S级。危险程度…重新评估中。”
她甚至下意识地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像在品尝一道新发现的珍馐。
顾清叙一击落空，身形如标枪般钉在原地。她没有追击，只是缓缓地收回了手。帽檐下的阴影里，她的眼神更加幽深难测。刚才那一下，对方闪避的时机和角度，绝非普通人能拥有的反应。那种预判，那种对身体极限的掌控……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结果。
“犯罪心理学专家？”
顾清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冰冷的视线扫过余砚秋风衣袖口的裂痕， “身手倒是不错。”
余砚秋轻轻抚平袖口的褶皱，仿佛那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 “工作需要，一点防身术而已。”她重新挂上那抹游刃有余的微笑，目光却像黏在了顾清叙身上， “比起你‘清理垃圾’的手段，差远了。”
她再次将那张被雨水微微打湿边缘的名片递向前，指尖稳得出奇。
“余砚秋。市局特聘犯罪心理学顾问。”
她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
“顾小姐，我对你…非常感兴趣。你的行为模式，你的动机，你的‘正义标准’…”
她顿了顿，红唇弯起一个极具诱惑又暗藏锋芒的弧度，“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名片再次悬停在两人之间，像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邀请函。
顾清叙沉默着。雨水顺着她黑色冲锋衣的帽檐不断滴落，在她脚边积起一小滩水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巷子里的血腥气似乎被雨水冲得更淡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对峙的张力在无声蔓延。
终于，在余砚秋几乎以为对方会再次无视或者发起更致命攻击时，顾清叙动了。
她没有去接名片。
她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她转过身，黑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融入了巷外更深的雨幕和夜色之中，步履无声，如同幽灵。
没有留下任何言语。
余砚秋站在原地，透明的雨伞隔绝了头顶的雨丝，却隔绝不了心头翻涌的浪潮。她看着那道黑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缓缓加深，最终化为一个势在必得的、带着强烈征服欲的弧度。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被雨水浸润的名片，指尖在“余砚秋”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顾清叙…”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稀世标本般的狂热，
“游戏，开始了。”
她收起名片，转身，高跟鞋敲击着湿漉漉的路面，走向另一个方向。米白色的风衣下摆，在雨夜的霓虹光影中划出一道优雅而危险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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