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夏末的海棠与未说出口的辩解
玫瑰把最后一丝热烈锁在了初中毕业的盛夏，我蹲在教学楼后那片小小的花台边，看着枯萎的花瓣被风卷着贴在白色帆布鞋尖时，突然想起她去年夏天穿的那双粉色运动鞋。那时她也蹲在我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玫瑰半开的花苞，发尾垂落在肩头，带着洗发水淡淡的栀子香，她说“再等三天，这朵玫瑰准能开得比隔壁班那盆还艳”。可现在玫瑰谢了，那个说要和我一起等花开的人，早就把我从她的世界里彻底剔除了。
行政楼前的海棠总爱藏在傍晚的晚霞里，那是我们初中三年最常去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我都会故意磨蹭着收拾书包，就为了等她从隔壁教室走出来，看她背着天蓝色的书包，扎着高马尾，在橘红色的晚霞里朝我挥手。有时她会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腕躲在海棠树后，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草莓味的糖，一颗塞给我，一颗自己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看这花瓣飘下来的样子，像不像小裙子的裙摆”。我当时只会红着脸点头，心里却偷偷把每一个和她有关的瞬间，都刻进了记忆里。那时我以为，我们会像这样一起看完无数个海棠盛开的春天，可我没料到，最先靠近我的人是她，最先转身离开的人，也是她。
蝉鸣是在某个暴雨过后突然停的，那天我攥着两把伞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等她。前一天晚上她还在微信里跟我说，要一起去听夏末最后一场蝉鸣，说“听说暴雨过后的蝉鸣最清亮，我们去录下来，以后想初中了就拿出来听”。我特意早起煮了她爱喝的红豆粥，装在保温桶里揣在怀里，指尖被桶壁焐得发烫，可从放学等到天黑，也没看见她的身影。后来我在班级群里看到，她那天跟着几个朋友去了校外的KTV，还发了合照，照片里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手里拿着麦克风，完全没提和我有约的事。也是从那天起，夏夜里此起彼伏的蝉鸣突然就消失了，就像她对我的那些热情，毫无征兆地，就凉了下去。
初中的晚自习总是过得很快，我常常在放学后故意留在教室，等她收拾完东西。有时她会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借我的笔记本抄错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的虫鸣混在一起，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柔的背景音。有一次停电，教室里只剩应急灯微弱的光，她突然凑到我耳边说“你看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叶缝洒进来的光点，像不像星星掉在了地上”。我当时心跳得飞快，不敢转头看她，只敢轻轻“嗯”了一声。后来我每次晚自习后路过那片树林，都会拿出手机拍下那些光点，存进一个加密相册，相册的名字叫“和她有关的夏天”。可现在再翻开那个相册，每一张照片都在提醒我，那些我以为的双向奔赴，从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们终究还是要告别这所装满了我心事的初中。拍毕业照那天，我特意穿了她之前说过好看的白色连衣裙，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二排，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身影。她站在第一排，和身边的女生勾着肩膀，笑得特别开心，偶尔转头时，视线也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过。毕业典礼结束后，我鼓起勇气想跟她要一个拥抱，可她却笑着躲开了，说“别这么矫情啦，以后还能联系呢”。我当时信了，可后来我才知道，她所谓的“还能联系”，不过是一句随口的敷衍。
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初中地理课上老师讲这句话时，我偷偷写在了笔记本的扉页上，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那时我想，就算以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读高中，我也会把这句话写给她，告诉她我会一直想念她。可毕业之后，最先断了联系的人是她。我给她发的微信，十句能收到一句回复就不错了；我给她打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接了也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掉。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她却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敏感啊？我只是最近学习忙而已”。可我后来从同学那里得知，她那段时间根本不忙，还和新认识的朋友去了好几次游乐园。
今年暑假，我回了一趟初中母校。行政楼前的海棠树又开花了，粉色的花瓣缀满枝头，比我们在的时候还要好看。我站在树下，想起她当年拉着我的手说要一起看遍每一年海棠的样子，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我拿出手机，想给她发一张海棠花的照片，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敢按下发送键。我怕我的打扰，会让她更厌烦我。
真正让我死心的，是去年冬天的那次通话。我因为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想起以前每次我生病，她都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叮嘱我多喝水、按时吃药。于是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她打了个电话，可电话接通后，她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你又怎么了？能不能别总找我啊？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你别总活在过去行不行？”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想解释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接着说：“当初要不是你总粘着我，同学们也不会说那些闲话，现在我们关系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挂了电话后，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就想通了。原来最先对我表达好感的人是她，最先把我推开的人也是她；原来我小心翼翼珍藏的那些回忆，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原来我所有的喜欢和执念，在她眼里都成了负担，甚至成了我们关系破裂的“罪证”。
现在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初中的那个夏天，想起玫瑰、海棠和蝉鸣，想起她曾经对我笑的样子。只是那些回忆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我难过了，我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是因为我们是同性，而是因为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把那些瞬间当成了永恒。她走了，带着我所有的期待和遗憾，走向了属于她的人生，而我也该放下了，放下那些一厢情愿的执念，放下那个把所有错都推给我的人，慢慢走向属于我自己的远方。或许以后再看到海棠花开，我不会再想起她，只会想起那个曾经很勇敢、却也很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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