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前院）的哭诉声浪渐渐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悲愤与期待却更加浓重。默狸手中那张沾着油污、画着血狼头的纸条，如同烙铁般滚烫。
“周彪…” 默狸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寒芒闪烁。周府护院头目，周家的心腹爪牙！这张纸条，价值千金！它不仅印证了之前对周家通匪的猜测，更提供了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这是足以将周家钉死的铁证之一！
“王捕头！” 默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卑职在！” 王捕头立刻上前，眼神锐利。
“立刻带人，秘密盯住周府后门！特别是这个周彪！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默狸将纸条小心收起。
“明白！” 王捕头领命，点了两个最机灵的衙役，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默狸又看向小六子：“去，把大牢里那两个还能喘气的山匪喽啰，还有那个寨主雷彪，分别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周家的人！”
“是，大人！” 小六子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跑向大牢方向。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幕，缓缓笼罩了残破的云山县城。县衙大牢深处，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腐臭味和绝望的气息。
一盏昏暗的油灯，在狭窄的通道里摇曳，将默狸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披着一件深色的斗篷，遮住了官袍，在小六子的引领下，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独立牢房。王捕头已经等在这里，他身后两个强壮的衙役，将一个被铁链锁住手脚、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大汉死死按在冰冷的石凳上。正是黑风寨寨主，“黑煞神”雷彪。他头上缠着渗血的破布，一只胳膊无力地耷拉着（被落石砸断），脸上被金汁烫出的水泡狰狞可怖，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暴戾和不甘。
“狗…狗官…” 雷彪看到默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挣扎着想扑过来，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默狸没有理会他的咒骂，只是平静地拉过一张破凳子，坐在雷彪对面。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眼神却亮得惊人。
“雷彪，黑风寨寨主。” 默狸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牢房里却异常清晰，“你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但本官今日来，不是看你垂死挣扎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向雷彪：“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死得痛快点，甚至…让你的家人有机会活下去的机会。”
雷彪的挣扎微微一滞，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默狸，充满了怀疑和野兽般的警惕。
默狸缓缓从袖中取出那张血狼头的纸条，却没有展开，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告诉我，周家每月初三、十七，通过后山小路给你们送粮米布匹，接头的是不是疤脸狼？送粮的是不是周家的护院头目，周彪？”
雷彪瞳孔猛地一缩！他显然认出了这张纸条的“风格”，更震惊于默狸竟然知道了如此隐秘的接头细节！但他随即发出一声低吼：“放屁！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周家李家！老子黑风寨行事，从不靠别人！”
“是吗？” 默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却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雷彪的内心。他兑换的《初级审讯技巧与微表情分析》知识在脑海中流淌，捕捉着雷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瞳孔收缩、肌肉紧绷、下意识的否认语气加重——这些都是心虚和震惊的表现！
“疤脸狼还没死。” 默狸突然抛出一句话，如同投下一颗炸弹，“虽然他离死也不远了。浑身被石灰烧烂，又被石头砸断了脊梁，现在像条蛆一样躺在隔壁牢房里等死。你说…如果本官告诉他，只要他肯指认周家，本官就给他个痛快，再赏他家人几两银子买口薄棺…他会不会答应？”
雷彪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和疤脸狼是结拜兄弟，但也深知疤脸狼的贪生怕死和自私自利！在酷刑和死亡的威胁下，背叛几乎是必然的！
默狸捕捉到了这一丝动摇，立刻施加压力，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炮：“或者，本官换个条件？不找疤脸狼，去找你寨子里另外那两个还活着的喽啰？他们伤的没你重，脑子也比你清醒！你说，他们是愿意跟着你一起被千刀万剐，还是愿意指认周家，换自己一条活路，甚至…换点赏钱？”
囚徒困境！
默狸抛出的选择，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套紧了雷彪的脖子！无论他是否开口，他的同伙都可能为了活命而背叛！尤其是疤脸狼，那个混蛋绝对做得出来！
雷彪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头青筋暴跳，眼神剧烈挣扎。默狸抛出的“家人”和“痛快死”两个诱饵，在他必死的结局下，显得格外有分量。而“千刀万剐”的威胁，更是让他这种悍匪也感到心底发寒！
“你…” 雷彪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挣扎，“你…说话算话？给我个痛快…保我老娘？”
“本官乃朝廷命官，一言九鼎。” 默狸的声音斩钉截铁，“只要你供出周家通匪的实情，画押认罪，本官保你速死，你的老娘，只要她安分守己，本官保她不被牵连，可得十两纹银度日！”
“十两…” 雷彪眼中最后一丝凶光褪去，只剩下疲惫和绝望。他颓然地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周家…是周永年那个老狗！是他！是他养着我们黑风寨！粮…粮是周彪送的…账…账本…在…在…”
就在雷彪即将说出最关键信息——“账本”藏匿之处的瞬间！
“大人！大人！” 一个衙役惊慌失措地冲进牢房，声音都变了调，“不好了！关押疤脸狼的牢房…出事了！”
默狸、王捕头脸色同时一变！
当众人冲到关押疤脸狼的牢房时，只看到一幕惨烈的景象：疤脸狼瘫在角落的稻草堆里，脖子被一根磨尖的竹片（可能是之前牢房栅栏上掰下来的）深深刺入！鲜血染红了半身稻草，人早已气绝身亡！而那两个负责看守他的衙役，则倒在不远处，一个被砸晕，另一个胸口插着一柄匕首，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谁干的？！” 王捕头目眦欲裂，怒吼道。
“不…不知道…” 被砸晕的衙役悠悠醒转，捂着头，痛苦地回忆，“刚才…好像有个人影闪过…太快了…没看清…”
杀人灭口！
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所有人！周家的动作，比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默狸站在血腥的牢房里，看着疤脸狼死不瞑目的双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雷彪的供词被打断，疤脸狼这个关键人证被灭口…周家，这是要彻底斩断线索！
他猛地转身，回到关押雷彪的牢房。雷彪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看到默狸回来，脸上露出一丝兔死狐悲的惨笑和更深的恐惧。
“看到了？” 默狸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疤脸狼死了。周家下的手。下一个，会是谁？是你？还是…你在城西破庙里那个瞎眼的老娘？”
雷彪浑身剧震！他最后的秘密，他藏得最深的软肋，竟然也被这个可怕的知县知道了！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
“我说！我全说！” 雷彪崩溃地嘶喊起来，眼泪鼻涕混着血水一起流下，“账本！周家送粮的明细账本！不在寨子里！在…在周府！在周永年书房，书架后面有个暗格！钥匙…钥匙在他贴身戴着的玉佩里！大人！我全说了！求您！求您保我老娘！求您给我个痛快！”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