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同样的栀子香

凌晨三点十七分

张远刷卡穿过闸机时，感应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边缘微微模糊，像是被疲惫晕染开的墨迹。

连续十二小时的专辑混音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指尖还残留着耳机皮革的温热触感，仿佛那些未完成的旋律仍黏附在皮肤上。他划开手机锁屏，荧荧蓝光映在眼底——距离新专辑策划会只剩……

“汪！”

棕白相间的毛团撞碎夜色。

张远只来得及看见翻飞的犬耳，膝盖窝就传来被毛绒炮弹击中的钝痛。他向前扑去时，掌根在粗粝的沥青路面擦出星火般的灼热，手肘撞上路沿石的闷响惊醒了灌木丛里打盹的夜莺。

沈慕安“十一！”

清泉般的声音裹着夜风漾开，尾音微微上扬，像某种轻快的旋律。

张远下意识抬头，一缕发丝垂落在他眼前，路灯的光线穿过发丝，镀了层蜜糖般的金边。他的视线顺着那缕头发往上攀——米白色的吊带裙摆被夜风掀起微小的弧度，像月光下轻轻摇曳的波浪。杏色开衫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当他的目光终于撞上那双眼睛时，呼吸突然滞住了。

琥珀色的。

像整个夏天的星辰都融化在里面。

这张脸他熟悉到能默写出下颌线的弧度——手机相册里存着#沈慕安音乐节神级现场#的九宫格，其中第三张的泪痣位置，此刻正在路灯下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沈慕安“真的非常抱歉。”

女孩单膝跪地按住兴奋的比格犬，麻花辫发梢扫过他的裤子，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栀子香。张远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僵在半空。

张远“没、没事。”

他慌忙缩回手，却碰到对方递来的湿巾。指尖相触的刹那，有细微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沈慕安“你住这栋楼吗？”

她指向单元门，腕间的银铃手链叮咚作响。比格犬突然立起来扒他膝盖，湿润的鼻尖蹭到他掌心的擦伤，热乎乎的吐息喷在皮肤上，痒得他指尖一颤。

张远“十五楼。”

说完就懊恼地抿唇，这回答像在透露门牌号。但当她眼睛弯成月牙时，他注意到她右眼尾有颗很小的泪痣，像琴谱上偶然滴落的墨点，随着笑意微微颤动。

沈慕安“好巧。”

沈慕安“我是上周刚搬来的1501。”

夜风忽然变得温柔，带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栀子香。张远看着她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的指甲，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能盖过耳鸣，鼓膜都在跟着震动。

沈慕安“作为赔罪。”

她拽回又想扑过来的十一，银铃手链叮咚作响。

沈慕安“我明天请你吃晚饭吧。”

张远张了张嘴，所有社交技能突然集体罢工。他该坦白自己循环过她所有的编曲作品？还是承认上周偷偷点赞了她晒烘焙的微博？舌尖抵着上颚，最终只挤出一个音节。

张远“…好。”

却看见她眼角笑纹更深了些，那颗泪痣被藏进阴影里，又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浮现。

…

电梯里，十一乖巧地蹲在他们中间，湿漉漉的鼻头时不时抽动，嗅着张远裤脚上沾染的夜露气息。张远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余光却忍不住描摹她的侧脸——她正低头整理牵引绳。

十五楼的感应灯应声而亮。

她站在1501门口转身，银铃在寂静的走廊上荡出清越的回音。

沈慕安“要加个微信吗？”

张远“好。”

张远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迅速调出了二维码，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两次才成功。沈慕安唇角含笑，拿起手机扫过，随后抬头，眸光温润地朝他道了声晚安。便轻轻拉着不肯走的比格，去开1501的门了。

张远直到听见门锁的咔嗒声，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指纹锁识别了三次才放他进门，他径直倒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相触的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湿巾微凉的触感。

餐桌上，上周去外地接商务时苏醒带来的曲奇铁盒还摆在那里。当时那家伙挤眉弄眼地说：“对门邻居送的，说是见面礼。”

张远突然翻身坐起，黑暗中有个认知像烟花般炸开。

原来他早该认出这个味道。

那盒曲奇里，藏着同样的栀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