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沈慕安第三次从卫生间跌跌撞撞地出来，右膝狠狠撞上茶几尖锐的棱角。
疼痛信号还未传至大脑，就被胃部翻涌的绞痛截断。她蜷缩在地毯上，指尖深深陷进上腹，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快要被胃酸腐蚀穿孔的器官。
“呜——”
十一的呜咽隔着卧室门传来，爪子抓挠木门的声音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小狗在宠物店笼子里发出的求救。沈慕安想安抚它，却在起身时碰倒了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划破寂静，水面倒映着她惨白的唇色和眼底的血丝。
沈慕安“我没事，十一。”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手指死死抵住胃部。冷汗浸透了棉质睡裙，布料黏在后背，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这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留下的纪念——那个为了准备毕业独奏会的冬天，她连续七十二小时靠冷三明治和黑咖啡度日，最后在琴房吐到胆汁灼伤了喉咙。
手机第七次震动时，蓝光与救护车的警笛同时刺破夜幕。陆闻推开门时带进来的夜风掀散了茶几上的乐谱，十一叼着她最常穿的那双毛绒拖鞋，尾巴低垂着在两人腿间来回扫动。
陆闻“让你上次不听医嘱！”
陆闻的嗓音带着哭腔，手指触到沈慕安冰凉的皮肤时猛地一颤。
沈慕安摇摇头，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锁骨那颗浅褐色的痣上。她试图扯出惯常的笑容，嘴角却只牵动出一个虚弱的弧度
沈慕安“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她就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栽进助理怀里。救护车的蓝光扫过墙面，那些巡演海报上抱着吉他的剪影在光影中明明灭灭，最后定格在最后一站——张远转身时，目光穿过万千荧光棒落在她身上的瞬间。
…
“血压90/60，心率120...”
“准备静脉注射...”
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推床轮子与地砖摩擦的声响中，沈慕安望着天花板上接连后退的灯管，它们像极了皇家音乐学院琴房里那架施坦威的琴键。
麻醉剂注入血管时，她恍惚回到十七岁那年的学生公寓，高烧中的她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房东太太放下的那杯热牛奶，在门缝透进的寒风中凝结出蛛网般的奶皮。
…
“胃黏膜有多处溃疡...”
医生的钢笔敲在病历上。
“上次体检就警告过你。”
沈慕安虚弱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袖口。这个动作和她调音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手背上插着输液针，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格外明显。
沈慕安“十一…”
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晨光在她睫毛上镀了一层金粉。
沈慕安“它讨厌陌生人的气味。”
沈慕安“这些天要麻烦你住在我家了。”
陆闻红着眼眶点头，看着病床上的人露出那个标志性的梨涡。这个笑容她们都太熟悉了，去年音乐节暴雨中，沈慕安就是这样笑着把伞给了那个淋湿的小乐手；巡演期间，她也是这样对每个紧张的新人乐手微笑。
晨光漫过窗台时，沈慕安望着那抹鱼肚白，想起皇家音乐学院的第一场雪。那个波兰室友放在她门前的燕麦粥，碗底压着的纸条上写着“Practice can wait”。
就像去年音乐节后台，她对那个紧张得手指发抖的新人说“你已经很棒了”时，对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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