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巡演
后台的冷气发出细微的嗡鸣,像远处传来的电子音效。
沈慕安斜靠在调音台边沿,木吉他冰凉的琴身贴着她的腰侧。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轻抚,指腹的茧子与金属弦摩擦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黑色T恤的领口随着她调试琴钮的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下方那枚浅褐色的痣若隐若现,像五线谱上一个温柔的休止符,又像是被按住的琴弦留下的印记。
张远“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张远的声音从化妆镜方向传来,带着些许回音。镜面里,他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耳返边缘,目光却透过镜面反射,落在她拨弦的指尖上。舞台灯光的余晕透过幕布缝隙,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慕安抬头,舞台的底光恰好从侧面打来。那光线像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流淌在她的轮廓上,将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唇角微扬时,右脸颊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像是被琴弦拨动时泛开的涟漪,一圈圈荡进人的心里。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撕裂空气。张远手忙脚乱去按耳返,指尖在按键上打滑的样子像极了他们初见时,他被十一扑倒时狼狈的模样。沈慕安起身时吉他背带蹭过金属支架,发出“铮”的轻响,像某个未完成的音符,悬在半空中等待续写。
沈慕安“我来。”
她走近时带起一阵微风,橙花香气混着松木琴箱的味道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和弦。指尖相触的瞬间,张远发现她小指上还留着昨晚的透明指甲油,在舞台侧光掠过时闪现细碎的光,像琴弦上跳动的微光,又像是藏在乐谱里的小惊喜。
沈慕安“好了。”
她将耳返递回,指腹在金属外壳留下转瞬即逝的暖意。舞台监督开始倒数,背景音里混着十一焦躁的抓挠声,像是某种不安的节拍器。
沈慕安“最后一场了,会舍不得吗?”
张远摇头,喉结滚动时牵动锁骨处的汗珠滑落。他想说不是舍不得舞台,是舍不得每个暗处有她琴声相伴的夜晚。但开场音乐的轰鸣像潮水般涌来,吞没了所有未出口的话语,只留下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
前奏响起的瞬间,全场灯光骤暗。沈慕安垂眸,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是一排小小的琴键。琴弦震动的频率通过木质琴箱传来,与心跳渐渐同步,形成一种奇妙的和声。这是她最熟悉的状态——成为音乐的一部分,却又隐没在光影交界处,像是一个美丽的秘密。
张远的声音从舞台中央传来,清亮如常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慕安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他在副歌部分微微转向左侧的角度。琴箱传来的震动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是某根弦的余韵比平时延长了0.3秒,像一声克制的叹息,又像是一个未说出口的告白。
当最后一个和弦的余韵消散在空气中,沈慕安按弦的手指微微发麻,指腹还残留着琴弦的触感。她习惯性看向舞台中央,恰好捕捉到张远鞠躬时飘来的目光——像穿过万千人海偶然相遇的流星,转瞬即逝,却烫得让人眼眶发热,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要夺眶而出。
掌声雷动中,她抱着吉他退入阴影。琴弦上还留着体温的余热,而衣领处那缕橙花香气,早已混进了舞台的尘埃里,成为这个夜晚的一部分。十一不知何时溜到了她脚边,湿漉漉的鼻尖轻蹭她裸露的脚踝,像在问一个无人回答的问题,又像是在安慰一个无人知晓的失落。
幕布缓缓合拢时,一束追光恰好掠过她的发梢,为她镀上一层转瞬即逝的金边。在那短暂的光亮里,她看见化妆镜里反射的身影——他仍站在原地,耳返垂在胸前,目光穿过重重人影,安静地望向这个角落,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告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