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飞走

医院大门缓缓开启的瞬间，六月的阳光像打翻的蜂蜜罐，金灿灿地流淌了一地。

沈慕安下意识眯起眼，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视线聚焦后，她看见母亲站在台阶下，丝绸衬衫被风吹起温柔的褶皱，身边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正不安分地蹦跳着。

苏诺“姑姑！”

诺诺的声音像清脆的风铃，鹅黄色连衣裙随着奔跑的动作绽开成小太阳花。沈慕安本能地张开双臂，却在弯腰的刹那被胃部的刺痛击中。她倒抽一口冷气，膝盖一软，不得不扶住墙壁。余光里，母亲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诺诺拦腰抱起。

慕宜雯“诺诺乖，姑姑现在不能抱你。”

慕宜雯轻声哄着孙女，另一只手已经稳稳接过沈慕安的行李袋。阳光穿过她银灰色的发丝，在地上投下颤动的光斑。

沈慕安直起身，悄悄按住隐隐作痛的伤口。她这才注意到母亲脚边放着两个鼓鼓的环保袋，透过半透明的袋身，能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食材。

慕宜雯“山药削好皮冷冻起来了，小米按顿分装，砂锅里是炖好的...”

慕宜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

慕宜雯“怎么这么凉？”

沈慕安“刚出院都这样。”

沈慕安试图抽回手，却被母亲握得更紧。那双手上有常年拉琴留下的茧，此刻却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引擎发出轻微的嗡鸣。慕宜雯弯腰亲了亲诺诺的脸蛋，突然将沈慕安拉进怀里。这个拥抱很轻，却让沈慕安闻到了熟悉的松香，混合着母亲衣领上淡淡的薰衣草柔顺剂的味道。

慕宜雯“有事打电话。”

慕宜雯松开手时，指尖轻轻拂过女儿的发梢。

慕宜雯“别总是一个人扛着。”

看着出租车远去，沈慕安长舒一口气。诺诺正踮着脚去够她背包上的毛绒挂件，小辫子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棕金色。

沈慕安“姑姑抱不动，我们…”

沈慕安刚开口，小女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

苏诺“痛痛飞走。”

诺诺手心里躺着一颗草莓糖，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诺“奶奶说魔法糖糖！”

沈慕安怔住了。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她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母亲也是这样把糖放在她滚烫的掌心，说这是会魔法的糖。糖纸的沙沙声里，她慢慢蹲下身，视线与诺诺齐平。

沈慕安“谢谢诺诺，不过魔法糖要等姑姑…”

苏诺“那给十一吃！”

诺诺眼睛亮晶晶的，小手往前一送。

苏诺“狗狗心里也痛痛。”

沈慕安忍不住笑出声，胃部的疼痛似乎真的轻了些。她牵起诺诺柔软的小手。

沈慕安“十一不能吃糖，但姑姑可以给你讲它偷吃草莓的故事。”

走向地铁站的路上，诺诺像只快乐的小云雀，叽叽喳喳说着幼儿园的趣事。沈慕安听着，突然心有所感地回头——医院门口的花坛里，那株白色风信子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暮色四合时，她们终于到家。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门内传来熟悉的抓挠声和呜咽。诺诺紧张地攥住她的衣角，而沈慕安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对门。

就在她转动钥匙的刹那，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磨牙棒骨碌碌地滚到脚边，上面系着的便签纸随风轻轻摆动。诺诺已经欢呼着跑过去。

苏诺“姑姑看！十一的礼物。”

沈慕安弯腰拾起磨牙棒，便签纸上是一行熟悉的字迹。

“它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