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时的答案

第一场雪落下时，暖光书屋的壁炉前围了不少人。林砚正在修复一本民国时期的情书集，泛黄的信纸上，“等你开春就娶你”的字迹被虫蛀得斑驳，苏晚在一旁用铅笔轻轻补描，动作像在缝合时光的裂缝。

“这是我太姥姥的东西，”一个戴围巾的姑娘捧着保温杯，“她等了太姥爷一辈子，直到去世都没等到那句‘我回来了’。”

林砚抬头时，看见姑娘围巾上绣着片银杏叶，和老太太当年常夹在书里的那片几乎一样。苏晚忽然想起许言日记里的话：“冬天的雪会盖住脚印，但盖不住心里的路。”

那天下午，302路公交的移动书屋来了位特殊乘客——老太太的孙子，手里捧着爷爷的铁皮盒。“奶奶说，要把这个交给你们，”他打开盒子，里面除了那本诗集，还有一沓泛黄的照片，“这是她和爷爷年轻时的合影，原来他们早就见过，在周延先生的书店里，爷爷帮奶奶捡过掉在地上的银杏叶。”

照片里，年轻的林爷爷弯腰捡叶子，许言正站在书架前翻书，周延在柜台后笑着看过来，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们脚下铺成金毯。原来那些被错过的时光，早有隐秘的交集。

苏晚突然想起什么，跑回书屋翻出许言的信，其中一封写着：“今天在书店看到个姑娘，总在银杏树下等一个戴蓝布帽的男生，她的围巾上绣着银杏，像把心事别在了脖子上。” 信的日期，正是照片拍摄的那天。

“他们早就住进彼此的故事里了。”苏晚把信递给老太太的孙子，眼眶发热。

雪越下越大，302路站台的“时光差错收集处”挂满了新的便签。有个穿藏青色校服的男生，犹豫着贴上一张：“去年在这等你三次，今年敢说了——我喜欢你。” 旁边很快多了张女生的字迹：“我知道，我也在等你说。”

林砚和苏晚站在站台的暖光灯下，看着那对学生跑向公交，男生把围巾摘下来给女生围上，像极了照片里林爷爷给奶奶披外套的模样。

“你看，”林砚忽然开口，声音被风雪揉得很软，“我们修复的不是纸，是让他们敢再往前走一步的勇气。”

苏晚转头时，正撞见他睫毛上落的雪花，像撒了把碎星。她想起许言信里写“周延的睫毛很长，笑起来像藏了阳光”，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跨年夜的前一天，老太太抱着诗集来到书屋，颤巍巍地在留言簿上写下：“他说等雪停就娶我，今年的雪停了，我带着他的诗集，算兑现了约定吧。” 写完，她轻轻合上诗集，第三十七页的银杏叶滑落，飘到林砚脚边。

林砚捡起来时，发现叶片背面有行极小的字，是许言的笔迹：“周延，你看，他们会幸福的，我们也是。”

那晚，雪停了。302路公交的末班车司机敲开书屋的门，递来一个信封，说是在老站台的砖缝里找到的，信封上写着“致许言”，落款是周延。

苏晚拆开时，信纸掉出一片干枯的银杏，上面用钢笔写着：“风停了，雪也停了，我在书店等你，这次不走了。” 日期是1993年春，正是许言日记里“决定回来看他”的那天。

壁炉的火噼啪作响，林砚看着苏晚泛红的眼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明信片，上面写着：“苏晚，明天跨年夜，302路站台，我想说……” 字迹被他涂了又改，最后变成“我在等你一起看烟花”。

苏晚笑了，从“未寄的时光”里抽出张自己写的卡片，递给他：“巧了，我也是。”

窗外，新的雪花又开始飘，落在302路的站牌上，像给时光盖了个温柔的邮戳。暖光书屋里，那本深蓝封面的诗集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扉页的“风停了，我们等来了彼此”旁，有人用铅笔添了句：“雪落了，我们终于敢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