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既定的日子,北漠使臣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便带领使团回国复命。
皇帝从不给别人翻盘的机会。
既掌握先机,人又在京中,便有的是法子拿乔她。
……
兵败如山倒。
当禁军的铁蹄踏破长公主府门时,昭阳已退至公主府暗室。
佛堂暗室烛火通明,密信未封,石门轰然洞开!
玄甲身影提刀而立,面罩覆脸,刀尖滴血。
“谁?!”她厉喝。
刀锋挑起密信,面罩下传出低笑:“殿下忘了?饮马河边,朔方一战,您赏过我一箭。”
昭阳踉跄撞翻佛龛,檀香灰迷了眼。
玄铁面罩铿然脱落——
“顾淮?!”佛珠崩散满地。
顾淮踏过满地狼藉,刀尖抵上她的心口:“我平生最恨勾结外族之人。”
“你若是我,未必不会这样!” 她染血的指尖指向皇城方向,“本宫那好弟弟比先帝更胜一筹……从你身死,不,从你站在权力巅峰时就是一个局啊!”
“可本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寒光骤闪!
她抽起案上长剑,毫不犹豫划向脖颈——
血溅经幡。
顾淮未拦。
他静静看着这位曾经尊贵的长公主倒在佛前,手中还攥着半截断裂的佛珠。
先帝诸多女儿,只有她有封号。
她断断续续道:“而今苔生彻冷……共赴……黄泉……”
——
皇帝站在太庙高阶上,接过顾淮呈上的染血密信。
“昭阳呢?”
“已伏诛。”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太庙檐角,铜铃轻响,似一声叹息。
“君父早知她会反?”
皇帝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先帝之死确有蹊跷,似中了邪术……不过,不重要了。”
夜风卷起他的袖袍,露出腕间一道陈年疤痕——那是幼时昭阳为他挡下热汤留下的。
“其实皇姐在驸马死后才有的封号。”
**三十年前·春**
李桐尚公主那日,全家欢庆,到底是自家儿郎最喜欢的女子。
没人知道,先帝在御书房摔了茶盏:“李家掌南疆兵权多年,如今还想尚公主?”
那日,并非尚公主,是下嫁。
后来,一纸剿匪令派李桐出征。
区区山匪,何须调南疆精锐?
——那根本是场死局。
呵,训练有素的山匪。
驸马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昭阳已有八月身孕。
“殿下节哀。”太医跪了一地,“孩子……没保住。”
先帝甚至没遮掩,送来的补药里掺了红花,他不会让皇家的血脉掺着李家的血。
概因当年夺嫡之争,作为王府侧妃母族的李家却袖手旁观吧。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朕即位之时,便为李家平反。
可皇姐说,她要去千山佛寺,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第二年,她书信于朕,‘碎琼乱玉,不可复寻’。
朕当年不知其意,现在想来,大抵物是人非之感吧。
可她小瞧了朕,有些孤傲。
朕好得也是刀山火海走出来的。
顾淮:“她说,‘而今苔生彻冷,共赴黄泉’是何意?”
“苔本就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又怎会觉得冷,生死并置的悖论……与驸马生死相随罢了……”
顾淮沉默良久:“长公主的尸体怎么办?”
皇帝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恨的是皇权,实非朕,幼时……她也多照顾朕。”
“朕把她的名字从皇家玉牒除去。先前李家还认她这个儿媳,便做主以无名氏的身份将尸首还与李家,合葬吧。”
那日,一片枯叶落在昭阳染血的袖口,像许多年前,驸马为她簪上的那朵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