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佛寺,位于京都远郊,层峦叠嶂之中,古木参天,梵音渺渺,乃是当今陛下为昭阳长公主所建。
“顾将军,幸会。”陈文道。
自朔方一战,这还是第一次在明面上见到顾淮。
顾淮仍戴着斗笠,轻轻嗯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先去正堂探探。”
后面跟着的青年男女——玄明与玄梦,跟陈文打了招呼,“副统。”
陈文将在邀月楼听到的内容告诉顾淮。
顾淮跟北漠交手很久,略一思索,想通了其中暗话,“想来长公主有所顾虑,双方都不满意。”
五人到了正堂,分开探查。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淮在一处供奉着陈旧地藏菩萨像的偏僻后堂墙角,发现了一丝缝隙。
他与寒商对视一眼,手指在墙砖上几个特定的位置快速敲击、按压。
“咔哒…嘎吱…”一阵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整面墙壁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入口。
五人迅速聚拢。
陈文点燃火折子,率先踏入。
通道向下延伸,石阶湿滑,布满青苔,越往下,那股腐朽的气息越浓烈,最终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是死亡的气息。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的天然洞穴。火光所及之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饶是见惯生死的顾淮和陈文他们,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洞穴的地面上,散乱地堆积着累累白骨,白骨之间,还散落着锈迹斑斑的兵刃碎片。
玄梦蹲下身,“从残留的布片和部分尚未完全腐烂的皮革甲片看,这些人死亡的时间跨度极大,恐怕已有数十年。”
陈文仔细检查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颈部的致命伤,又捡起一块刻着奇异狼头图腾的铁牌,面色凝重,“这是刑场吧。看这伤口和这些令牌…这些人,恐怕都是被灭口的细作、探子,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秘密的人。”
他指向那些狼头令牌,“北漠王庭‘苍狼卫’的标记。”
“北漠密令,”顾淮沉声道,“看来朔方一战那支箭不简单……”
陈文看着通道,心中隐忧,立马趴在地上“谛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走,快撤。”
众人从洞穴出来。
“嗖!嗖!嗖!”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顾淮长刀出鞘,舞成一片光幕,叮叮当当击落数支弩箭。
一支毒弩刁钻地射向寒商后心!
来不及提醒了,电光火石之间,一直留意全局的陈文猛地扑了过去!
“噗嗤!”毒弩深深扎进了陈文的右肩胛骨!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别管我!拿好东西,冲出去!”陈文咬牙,左手拔出腰间短刃,反手斩断箭杆。
外面脚步声大作,数十名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的杀手涌了进来,个个身手狠辣,招招致命。
“杀出去!”顾淮一马当先,硬生生在杀手群中劈开一条血路。
玄明玄梦护住受伤的陈文和手持密令的寒商。
冲出去后,顾淮对天射出一支响箭,尖锐的啸音划破夜空。
援兵将至。
不知道为何,那些人听到响箭便没有追杀了。
玄明道,“怎么回事?”
顾淮:“不管了,我们先回京面圣。况且箭毒耽误不得。”
清晨,海棠院中,花影重重。
沈清漪斜倚在虬结的老树枝桠间,半眯着眼,任细碎的光斑在衣袂上跳跃,想着那日的玄甲人。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纸鸢提着裙裾,一路小跑而来,气息不匀,额角沁出细汗。
树影微动,沈清漪的声音悠悠飘下:“慌什么?天塌了不成?”
“塌……塌不了天,可也差不多!” 纸鸢扶着树干急喘,“是李家!李家那位公子……此刻就在前厅!老爷正亲自接待呢!”
“哦?” 沈清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指尖拨弄着一片翠叶,“然后呢?”
“我的好小姐,‘然后’?” 纸鸢急得直跺脚,两手一摊,“还能有什么然后?议亲啊!老爷和李家老爷都在场,这架势……”
枝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急什么?父亲总要问过我的意思。我不点头,他老人家难道还能绑了我上花轿不成?”
“话是这么说,” 纸鸢仰着头,忧心忡忡,“可小姐,您的守孝期眼看就要满了……再耽搁下去,好人家怕是不好寻了。”
树上的身影静默了片刻,再开口时,那慵懒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寻不到便不寻。若只为‘不难寻’便草草嫁了,遇着个相敬如宾的尚可,若不幸结作一对怨偶……这一生,岂不是自困樊笼?”
纸鸢一怔,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下去:“此生来世……若是像老爷和夫人那般就好……”
风拂过树梢,海棠花瓣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