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来到何邺的VIP病房门口。
推门进去,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沉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何邺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眼神浑浊,看到喻白进来,嘴唇哆嗦着,费力地挤出两个字:“何…余”
喻白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谁是何余。我以为是余生的余,想来是多余的余。”
他微微颔首,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重新认识下,我叫喻白。”
“我…我对不起你……”何邺老泪纵横,试图伸手,他就一个儿子了,不给他还能给谁。
喻白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要趁着自己老当益壮,再生个继承人也不迟,不是吗? 梅秋兰是指望不上了,外面不还有的是年轻漂亮的?”
“放肆!”一旁的老太太(何邺母亲)气得用拐杖杵地,厉声呵斥,“有你这么跟你爸说话的吗?!没教养的东西!”
喻白缓缓转向她,“我叫您一声奶奶,是看您年纪大了,敬您三分。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有密集恐惧症,不能靠近心眼多的人。您站远点,我怕犯病。”
“你!”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喻白说不出话来。
何邺挣扎着,带着哭腔:“何余……喻白,爸爸……爸爸这些年从没亏待过你啊。”
“没有亏待?!” •᷄ࡇ•᷅喻白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一点就炸!
他抄起旁边柜子上的玻璃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哗啦”一声巨响,玻璃渣四溅!
“你有良知吗?!”喻白的眼睛布满血丝,“何明只比我小两岁!你跟我妈前脚离婚,后脚就把他妈和六岁的他领进门!你把我妈和我当什么?!把我拴在你身边,看着我碍眼就打骂出气!我十八岁那年,究竟是离家出走,还是被梅秋兰像赶乞丐一样赶走的,你心里没点数是吧?!”
喻白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无数只黑手仿佛从病房的阴影里伸出来,要将他重新拖回那个深渊。
他再也待不下去,猛地转身,撞开闻声赶来的护士和门口探头探脑的人,冲出了医院大楼。
他觉得自己有点病了。
季桐君一直在车上等着,看到喻白脚步踉跄地冲出来,立刻察觉不对,他迅速降下车窗,沉声喊道:“喻白!这里!”
喻白拉开车门,几乎是跌坐在后座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季桐君没有多问一句“怎么了”,也没有任何安慰的废话,立刻发动车子,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医院这个是非之地,直接开回了自己家。
进了家门,季桐君打开空调,调到舒适的26度。
然后,他走到蜷在沙发上的喻白面前,什么也没说,轻轻揉了揉喻白的头发。
“冷就裹厚点。”季桐君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当然,”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难得的自嘲,“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酝酿到顶点的崩溃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气,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喻白睁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我不冷。”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点……热。”
季桐君看着他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
他直起身,指了指空调面板,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干脆:“那就再降点。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能吃的。你可别指望满汉全席。”
季桐君的“厨艺”果然没有惊喜——两碗卖相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上面飘着显眼的葱花、姜片和蒜块。
喻白拿着筷子,眉头微蹙,用筷子尖嫌弃地拨弄着那些“杂质”。
“有葱姜蒜。”他陈述事实,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嫌弃。
季桐君正大口吸溜着自己碗里的面,头也不抬:“然后呢?”
“不想吃。╮(︶﹏︶)╭”喻白放下筷子,态度明确。
季桐君从面碗里抬起头,看着喻白那副“宁死不屈”的挑食样,忍不住吐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这么多忌口,怎么没把你饿死呢?”
话虽说得嫌弃,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想起那晚喻白说他不喜欢蒜蓉。
他认命地拿起自己的筷子,伸进喻白碗里,开始精准地挑拣那些切得还算大块的葱姜蒜,一边挑一边嘀咕,“算你运气好,我今儿切得大…”
挑干净了,他把碗往喻白面前一推:“喏,干净了。吃完你洗碗。”
喻白看着那碗清清爽爽只剩下鸡蛋、西红柿和面条的碗,拿起筷子,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哦。”
刚吃了没两口,一阵急促尖锐的手机铃声就打破了屋内的平静,是季桐君的工作手机。
季桐君脸色瞬间沉肃,放下筷子,迅速接通:“喂?位置?……知道了,马上到!”
他几口喝完碗里剩下的汤,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站起身。
“这下你真得洗碗了。”他语速飞快,抓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我走了。”
喻白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下意识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季桐君已经拉开了门,闻言顿了一下,回头道:“不知道。有案子。” 目光扫过喻白,“你要住这吗?”
喻白看了看外头已经黑了的天, “嗯。”
“那行,记得锁门。”
“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喻白默默地又吃了几口面。
味道确实很一般,西红柿有点酸,鸡蛋炒得有点老,盐也放得随意。
算了,有吃的不错了。
得,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