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好青年

九十年代的风里，总裹着点乱糟糟的野。

黑社会的砍刀在巷口闪，打架斗殴的血溅在墙根，治安像块破布，捂不住层出不穷的偷抢。恶性案子出了，犯人往往像水滴进大海，没了影。

那时候监控是稀罕物，连张清晰的脸都抓不住，查案全靠腿跑，耗得人脱层皮。

这便给了浑水摸鱼的空隙。

人海里，身高年纪搭边的多了去。真要排查，跟在麦地里找根针似的——前提是他自己不露出马脚。

马嘉祺扯了扯嘴角，眼底滑过点冷。

他原以为做得干净，临走时擦遍了现场的指纹脚印，偏漏了个不起眼的——鞋印，像枚钉在泥里的戳，把他的性别、大致身高，都抖给了警察。

极小的疏忽，偏成了最大的漏。

半夜，马嘉祺推开门，把背上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咚的声撞在扶手上。他扯着衣摆往上掀，白衬衫脱下来时，带起阵混着血腥的风。

健硕的肩背在昏暗中起伏，肌肉线条绷得紧。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把衣服扔进垃圾桶——上面的血渍早干了，在布上结成硬痂，摩擦着桶壁发出沙沙响，像谁在暗处磨牙。

得处理干净。

带血的衣，还有脚上这双马丁靴。

漆黑的鞋底边缘，沾着块暗红的渍，像块凝固的膏药，边缘还缠了几根干枯的草——是经过那男人身边时蹭上的。

夜里静得能听见钟表的心跳，滴答，滴答，敲在空荡的屋里。月黑得像块墨，小区里的灯都灭了，只有远处的路灯在树影里晃，投下斑驳的光。

这房子是租的，老得掉渣，推门时铁轴吱呀响，像只老虫在叫，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沙发上躺着个人，长腿蜷在小巧的沙发里，膝盖顶到了胸口，却像是早习惯了，连眉峰都没动一下。马嘉祺站在原地，指尖在裤缝里蜷了蜷，默默把刚做完的事在脑子里过了遍。

应该不会起疑。

真有人问，编个理由糊弄就是。

死无对证，怕什么。

万不得已……那就让起疑的人闭嘴。

先得解决那个扎眼的。

一墙之隔的邻居，姜梨。

这些天警察该忙疯了，包括她。昨天见过一面后，隔壁的门就没再开过，像只缩起来的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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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回来时，天已经墨黑了。

早上接到报警，她就扎进了案发现场，直到落日把最后点光也吞了，才踩着夜色往回赶。身上的蓝制服皱得像团揉过的纸，领口沾着点草屑，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她停车时，余光里撞进个人影，抬眼就对上了马嘉祺的目光。

他穿得素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裹着年轻结实的身子，没什么装饰，看着二十出头，跟周围爱穿花衬衫的小伙子们格格不入。

姜梨从没这么仔细看过这位邻居。平时碰着，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匆匆而过时，鼻尖会飘过缕清清淡淡的洗衣粉味，像晒过太阳的被子，干净得让人安心。

这感觉有点怪，又有点说不出的顺。

他的眼像只猫，刚才还懒洋洋地扫着浸在夜里的小区，那模样，像只巡视领地的兽，自在得很。可在看见她的瞬间，那点漫不经心就收了，瞳仁在昏暗中亮了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星。

距离不远，风一吹，把他发间的草木气送了过来，混着点泥土的腥。

马嘉祺姜警官，回来了

他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像雨打在青石板上。

说话时，手里的剪刀没停，正咔擦剪断朵打蔫的花骨朵，指尖沾着点湿淋淋的绿。

倒挺会打招呼。

姜梨笑了笑，点头应了声。看着他把剪下的花枝扔进竹篮，自己也熄了火，拔了钥匙。脑子里被郊外那桩灭门案搅成了浆糊，线索少得可怜，就知道嫌疑人的年纪身高，跟没说一样。

刑警这活儿，累得像条狗，可再累，也不能让杀人的畜生逍遥法外。

马嘉祺姜警官

马嘉祺放下剪刀，指了指告示栏，白纸上的黑字在路灯下看得清。

马嘉祺郊外的案子，还没抓到人？

姜梨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嗯了声：

姜梨现场护起来了，总能找到点零碎的……

马嘉祺侧过脸，路灯在他脸上投下道浅影，慢悠悠地应了声“噢”，尾音拖得有点长。

马嘉祺没抓到人，大伙心里都悬着。有消息了，麻烦姜警官透个信，让街坊们能睡踏实点

姜梨一定

姜梨应着，推了车门。

时代好青年。

进门把文件摊在桌上，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案宗上的字迹都在晃。姜梨忽然想起马嘉祺刚才的样子，觉得这词往他身上一套，倒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