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深入调查,老何便将走私军火案移交给庄庭,如今命案与枪火走私案双线并行,总能从中揪出些被忽略的线索。
现场遗留的弹壳始终悬在心头。凶手的手枪与子弹来路不明,贩卖军火的网络与凶手之间是否存在勾连。虽尚无实证,可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们,这绝非空穴来风,查下去,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他们这群职业的人,向来凭着骨子里的敏锐与警觉刨根问底,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只是两案并行,警力消耗不小,一个悬而未决,一个紧锣密鼓。
为将走私窝点一网打尽,他们全链路加强监管,严密封锁抓捕风声。老何特意叮嘱庄庭:
何明义千万别打草惊蛇,一个都不能漏,这次行动,要的是绝对保密
太平间里躺着的四具尸体,已经够了。
庄庭带着同事们换上便装,混进舞厅、台球厅这类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听枪支买卖的门路。
说来也算奇景,平日里一身正气的警察,此刻故意打扮得流里流气,活脱脱一群不着四六的社会青年。花衬衫换下挺括的蓝制服,发型也特意弄出几分潦草,操着地道的本地口音,乍一看竟有模有样。唯独眼神是道坎。
太谨慎易露怯,太正气会穿帮,得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才算得上合格的伪装。
杂乱的舞厅里,正放着些海外传来的流行乐。那会儿国内乐坛尚未兴起,时髦旋律多是舶来品。空气中弥漫着烟味、酒味,混着说不清路数的香水味,男男女女在光影里扭动、碰杯,三教九流齐聚,最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几人分散落座,两三成群混在人群里,插科打诨信手拈来。论专业,他们是刑警里的翘楚;论伪装,照样能演得活灵活现。
庄庭眼尖,刚进门就盯上了角落里的男人。
那人没什么大动作,独坐在灯光稀疏的阴影里,指尖捏着杯酒,身边却总围着些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三分畏惧里裹着七分嫉恨。方才一个男人凑过去说了几句,不知被他怼了什么,竟愤愤离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先前的低声下气荡然无存。
巧的是,那男人正好从庄庭身边擦过。错身瞬间,庄庭凝神细听,清晰地捕捉到那句咒骂:
龙套操,卖个枪摆什么臭架子……
找到了。
庄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像结了层薄冰。
庄庭踱步到那男人身边,几番周旋。最后不知说了些什么,当庄庭亮出一沓钞票时,对方警惕的目光明显缓和。
庄庭像个混惯江湖的老油条,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挂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这般行头,任谁也想不到,眼前问他买枪的男人,竟是个警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警局里,老何抬眼。
何明义查到了?
庄庭嗯
庄庭点头。
庄庭南北酒馆
原本低头审批文件的老何猛地抬头,动作快得让庄庭都愣了愣。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老何,却见对方眉头紧锁,目光在报告与他脸上来回逡巡,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庄庭怎么……
庄庭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老何望着眼前这位肩背挺拔的下属,嘴唇嗫嚅片刻,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惊得庄庭瞳孔骤然放大。
何明义那个地方,我去过
老何自己也没想到,窝点竟与他擦肩而过。
那天他确实去过那家酒馆,同行的还有几人。他们打着卖酒的幌子,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们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
罪恶就藏在光天化日之下,窥伺着正义的破绽。
这般明目张胆,实在嚣张至极。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还是老何先打破沉默。他稳了稳气息,问庄庭接下来的计划,说着拿起那支削得极短的铅笔,在泛黄的地图上圈出一块区域,铅灰色的痕迹将那片地带牢牢锁住。
庄庭说,已与线人约定好时间,届时只需去酒馆“拿货”即可,并未多言。其实他本想多套些情报,可瞥见对方不善的打量,怕引起怀疑,便按下了念头。
届时警方会派出大批警力配合行动,将酒馆围得水泄不通。若里面的匪徒负隅顽抗引发火力冲突,更要小心行事,速战速决。
这次行动,姜梨作为警队一员自然参与其中。只是第一次听到目标是“南北酒馆”时,你也露出了和老何相似的神情。
不同的是,他是去过,而她是因别的缘由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