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在指间发烫，像一枚烧红的铅字。
正面——
R-000 姓名：（空白）
背面——
一行稚拙的铅笔字：
“第六章作者：”
字迹凹陷，纸面却渗出湿意，仿佛刚刚写完。
林笙的喉咙里仍残留缝线血痕，她指了指卡片，又指了指我胸口。
那里，心跳正一下一下撞击肋骨，像打字机的键。
倒计时：02:04:59
地面开始“打印”。
一条黑色走廊从卡片边缘延伸出去，沥青般翻涌，又在远端凝固成纸的质感。
两侧竖起高大的“索引卡墙”，卡墙内嵌着透明薄膜，每走一步，薄膜里就浮现一段我遗忘的记忆：
——七岁，第一次把母亲借书证塞进还书箱；
——十七岁，在禁书区门口听到纸张撕裂的哭声；
——二十四岁，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那夜，梦见图书馆在啃自己的影子。
薄膜里的我同时抬头，嘴唇开合，无声地重复同一句话：
“把名字签给图书馆，你就完整了。”
02:00。
走廊尽头出现一扇“还书口”——
像旧式图书馆的金属投递槽，但尺寸恰好能塞进一个人。
投递槽上方悬着一盏铜灯，灯下吊着一根钢笔，笔尖滴落墨汁，却发出血的气味。
灯罩投出光圈，圈内摆着一张学生课桌，桌面摊开的正是那张空白索引卡。
卡片旁边，是一枚倒计时的钢印钟：
01:55:00
林笙停在光圈外，无法进入。
她用手掌在空气里写：
“我只能被写，不能写。”
随后，她把那本肤色无字书塞进我怀里，
书脊已彻底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针脚——
每一针都穿过一张人脸薄膜。
最后一页空白，边缘焦黑，却在我怀里轻轻鼓动，像另一颗心脏。
我听见它低声念：
“作者，请签名。”
我坐下，钢笔自动滚到指尖。
笔尖冰凉，却在接触卡片的一瞬开始渗血。
血字先出现：
“第六章 索引卡背面”
随后，钢笔开始自己书写，用我七岁的笔迹：
“那年冬天，妈妈把借书证塞进我口袋，说：
‘看完这本书，你就长大了。’
可我再也找不到她。
图书馆说，她把自己借走了，逾期未还。”
每写一行，卡墙里的母亲就后退一步，脸被薄膜压缩得越来越扁。
我伸手想撕碎卡片，钢笔却猛地钉住我的掌心，继续写：
“所以，我把名字签给图书馆，换她回来。”
01:48。
笔尖已刺穿卡片，在我掌心留下同样的洞。
洞口涌出纸浆，顺着指缝滴进书脊裂缝。
肤色无字书发出满足的叹息，封面缓缓浮现新的标题：
《第六章 索引卡背面》
作者：（仍空）
钢印钟跳到 01:45，灯罩忽然熄灭。
黑暗中，投递槽“咔哒”一声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戴铜质校徽的手。
校徽上刻着我的名字，却用 1936 年的字体。
手抓住钢笔，强行在我掌心继续写：
“作者：”
最后一笔即将落成，我却听见林笙在光圈外发出撕裂布帛的尖叫。
她撕开自己的校服，露出胸口——
那里嵌着一张铜质索引卡，编号：R-000。
她用指甲抠出卡片，血珠溅上我的空白署名栏。
铜灯重新亮起，灯光透出血色。
卡片背面的铅笔字骤然变为血字：
“第六章作者：林笙”
投递槽里的手僵住。
计时钟停在 01:43:00。
林笙把卡片对折，塞进我怀里那本肤色书的最后一页。
书脊瞬间愈合，裂缝闭合，发出订书钉“咔嗒”一声。
她俯身，用被缝过的嘴唇贴在我耳边，声音像从纸里渗出：
“第七章，是你的名字。”
随后，她整个人被吸进投递槽，
校服、皮肤、骨骼依次折叠成一张新的空白索引卡，
编号：R-001。
投递槽合拢，走廊尽头亮起绿灯：
“第六章完结。请前往第七章：
——《署名者》。”
——第六章完——
作者的话
感谢大家支持我的作品
也欢迎大家来评论区打出你的看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