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的梁柱歪斜着，像随时要倒下的骨架。火把插在墙上的铁架里，摇曳的光把鼎之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抱着南宫水靠在角落，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地面散落的碎石硌着脚底，每一声响动都像是催命的鼓点。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鼎之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南宫水，她脸色比先前更白，嘴唇泛青。胸口的血符微弱地闪烁着，像快要熄灭的萤火虫。
"砰！"
木门被踢开的巨响惊得鼎之瞳孔一缩。火光映出十几张扭曲的脸，为首的老者拄着断剑，右脸烧伤的疤痕像蛛网一样爬到脖颈。他抬起浑浊的眼睛打量鼎之，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当年你站在高台之上，现在却蜷缩在这破庙。"
鼎之的手指深深掐进魔刀柄。玉佩还在渗血，滴在地上的黑血滋啦作响，腾起一股腥气。他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中央的画面——九个孩童跪在地上，南宫水被铁链锁住，脖颈浮现暗红色纹路。洛水站在人群最后，手中攥着半块玉佩，泪水滑落脸颊。
"别看了。"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十九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鼎之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不断涌现：母亲抱着两个婴儿念咒语；血池中浮起两具小小的身体；一个被抱上王座，另一个被放入圣坛。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是南宫水整夜守着他；想起练剑摔伤，是南宫水替他擦脸；想起每次受伤，都是南宫水亲手给他上药。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鼎之的声音沙哑。
老者往前走了一步，断剑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九子噬魂，唯余其一。这是你定下的规矩。"
鼎之瞳孔猛地收缩。他突然想起洛水说过的话："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想起被困雪山那晚，她靠在他肩上的叹息。那些画面此刻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鼎之小心！"
南宫水的声音微弱，但足够让鼎之警觉。他挥刀劈向空中，一道寒光斩断三根飞来的锁链。锁链断裂处喷出黑色雾气，在墙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你们疯了吗？"鼎之怒吼，"这是魔宗禁术！"
"禁术？"老者笑得像个疯子，"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手段吗？"
鼎之感觉胸口发闷。他看见洛水第一次教他用毒时，指尖擦过他手背的温度；看见南宫水在雪夜里跪在祠堂外的台阶上，额头磕出血痕。烛光里，那人身后的影子单薄得像片落叶。
"你可知道南宫水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老者的声音突然压低，"因为她用命格交换，替你承受了诅咒。"
鼎之的手指一颤。他想起小时候生病，也是这样握着南宫水的手。那时候她的手比现在温暖得多。
"她说过..."鼎之声音发抖，"说是为了救我..."
"救你？"老者冷哼，"她是怕你死了，她就再也没法活着了。"
鼎之突然笑了，笑声又苦又涩："所以你们要杀她？要杀我？就为了一个十九年前的承诺？"
"不是为了承诺。"老者举起断剑，剑身上的咒文开始发光，"是为了力量。"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从两侧包抄而来。鼎之挥刀迎战，刀光与兵刃相撞迸出火花。他听见身后南宫水微弱的呼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别碰她。"鼎之咬牙切齿。
老者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墙上的魔宗符文随之亮起。鼎之感觉体内的魔纹躁动起来，皮肤下血管如蛇蠕动。他看见血池翻涌的画面，听见孩童凄厉的哭喊。
"鼎之...清醒..."南宫水在怀里虚弱地挣扎。
鼎之低头看见她胸口的血符突然亮起，一道暖流涌入心口。那些血腥的记忆碎片瞬间消散，他重新看清眼前的敌人。
"你们永远不懂。"鼎之握紧魔刀，眼中血色闪现，"她才是最重要的。"
刀光骤然暴涨，将围攻的几人逼退。鼎之转身撞向窗户，抱着南宫水跃出古庙。背后传来坍塌的巨响，火光窜起照亮夜空。
远处树影间，红伞晃动。鼎之看见洛水的身影一闪而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空气中漂浮的金色尘埃缠绕着他，魔纹完全覆盖皮肤。他听见十九年前自己的哭声，混着洛水压抑的啜泣和南宫水急促的呼吸。
鼎之低头看着怀中的南宫水，轻声道："师傅，撑住。"
魔纹的血光中，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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