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细碎的雪屑,自北境狼牙口咆哮着席卷南下,呼啸声刺破苍穹。雁门关陷落了。
溪夷铁骑践踏而过,城郭化为焦土,良田尽成荒丘。云州守将拼死抵抗,奈何敌众我寡,粮草枯竭。城头厮杀昼夜不停,箭矢如暴雨般倾泻,鲜血染红护城河。
百姓拖家带口向南方逃难,哭喊声与马蹄声交织成一片,满山遍野的难民如潮水般涌入内陆。边境各州府人心惶惶,烽火连绵三个月。
“报!”
“夷族骑兵距玉清关已不足三百里!”
萧钦澜大步迈出帅帐,凛冽寒风掀起玄色披风的一角,猎猎作响。当他到达北境时,雁门关和云州城已经相继失陷,他只能驻守玉清关。
他站在高坡之上,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守军。士兵们甲胄上凝结着薄霜,脸上写满了连日苦战的疲惫,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握着兵刃的手青筋暴突。
萧钦澜抬手,指向北方天际线下隐约可见的狼烟,嗓音骤然拔高,带着金属撞击般的锐利:“夷子占我土地,杀我亲人!如今他们离玉清关不足百里!他们想踏过去,去杀我们的百姓,抢我们的妻女,把我们的家园烧成焦土!”
“能让这群畜生踏过去吗?!”
“不能——!”震耳欲聋的怒吼直冲云霄,刀枪并举,在残阳映照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好!”萧钦澜紧握手中的长枪,直指北方,“今天,咱们就用这身骨头,这腔热血,把玉清关铸成一座铁壁!夷子想踏过去,除非从咱们的尸体上踩过去——死战到底!”
“死战!死战!死战!”
呐喊声冲破云霄,盖过风声,盖过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每个字都像砸在冻土上的重锤,敲出一片滚烫的决心,在即将被血火吞噬的边关燃起熊熊烽烟。
马蹄声如雷霆般砸进山谷,震得两侧崖壁簌簌滚落碎石,回音层层叠叠,仿佛千军万马从深渊中奔涌而出。
前锋骑兵与蛮狄先锋猛然撞在一起,铁蹄交错,兵刃相击的脆响划破长空。后续步兵紧随其后,盾牌连成坚实壁垒,长矛从缝隙间攒刺而出,将冲锋的蛮夷骑士挑落马下。
厮杀声渐渐低沉下去,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山野。断裂的兵刃、破损的旗帜、浸透鲜血的泥土……目之所及,全是刺目的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从尸堆中挣扎起身,神情茫然地环顾四周。他看见远处,几名残存的蛮夷骑士正仓皇调转马头向北逃窜,甚至顾不上捡起掉落的武器。
“他们……跑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身旁,一位拄着断枪勉强站立的老兵缓缓抬起头,望着蛮夷溃逃的方向,浑浊眼眶中滚落两行热泪,颤抖着嘶吼:“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夕阳将山巅染成金红色,那抹光晕与地上的血迹交融,构成了一幅惨烈却壮美的画面。幸存的将士们互相搀扶着站起,盔甲上凝结的血迹变成冰霜,却掩不住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没有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默,以及望向远方时坚毅不屈的决心。
这一战,玉清关终究未被蛮夷踏破。
此战之后,萧钦澜率领北境军一路收复失地,夺回云州城与雁门关。战争终于在燕云二十九年的春天戛然而止。
班师回朝的大军鼓乐声,从十里开外便震动了京城的街巷。
玄甲骑兵分成两列护送中军的帅旗缓缓前行,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稳如雷的节奏。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百姓,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甚至连酒楼窗棂和墙头都攀爬着人影。
“是萧将军!”人群中有人高喊。
骑在踏雪骏马上的萧钦澜闻言侧头,玄色披风上还染着未褪的血迹,脸庞新增一道狰狞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