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清楼的雅间外,萧钦澜正欲上楼,却撞见沈霖川立于廊下。见他身侧跟着侍从,像是与人有约的模样,萧钦澜只匆匆颔首,道了句“好巧”,便转身快步离去,连多余的寒暄都欠奉。
沈霖川望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沉,片刻后才推门进了厢房。
屋内,吏部尚书宋立已等候多时。沈霖川落坐于梨花木桌旁,指尖捻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抬眼时,语气已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冷硬:“尚书大人,你我之间,似乎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我若是私自将严涵调离,万一被永王察觉,我该如何自处啊?”吏部尚书宋立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
沈霖川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轻响,他抬眼看向宋立,语气淡漠如冰:“被发现了,与我何干?”
见宋立脸色发白,他声音压得低了些道:“宋立,你且仔细掂量——是按我说的,把严涵调去定州,我便帮你把丹阳侯手里那些把柄彻底销毁;还是继续留在永王麾下,日日提心吊胆,还要受那丹阳侯的气,处处被他压一头?你心里,当真甘心吗?”
最后那句问话像根针,精准刺中了宋立藏在心底的不甘。他攥紧了袖中的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已是动摇。
沈霖川显然看到了宋立这副样子:“李沅,送客!”
宋立走后,沈霖川便离了雅间,径直问清了萧钦澜的包间所在,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内酒气弥漫,萧钦澜趴在桌上,抬头看他时眼神发飘,身影在他眼里晃出几分重影。他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你怎么来了?我……我不能再跟你走近了。”
“你走吧。”他又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沈霖川立在门口,脸色沉得像积了雨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见他不动,萧钦澜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脚步踉跄着往门口挪:“你不走?那我走。”
衣袖刚被他攥住一角,沈霖川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压抑的愠怒:“怎么又喝了这么多?”
萧钦澜被问得一怔,随即梗着脖子反驳,眼眶微微发红:“我难受……难受为什么不能喝?”
萧钦澜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殿内只点了盏昏黄的宫灯。
他撑着额头坐起身,宿醉的钝痛还残留在太阳穴,鼻尖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是醒酒汤里常用的葛花与陈皮味。
“醒了?”沈霖川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推门进来时,手里正拿着本翻旧的古书,“太医说你昨夜喝了快两斤烈酒,再这么折腾,身子迟早要垮。”
萧钦澜揉了揉眉心,喉间还有些干涩:“多谢王爷。”他记性不算差,隐约记得是沈霖川半扶半拖把他带回府的。
沈霖川将书放在案上,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先润润嗓子。你那性子,喝起酒来跟拼命似的,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话里带了点数落,却没什么真火气。
萧钦澜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才彻底清醒了几分。他仰头饮尽,低声道:“昨日……失态了。”
他将空杯搁在案边,动作轻得几乎没声响,抬眼时眉宇间已覆上惯常的疏离:“多谢王爷收留一晚。如今酒醒了,便不叨扰了。”
说罢便要起身,周身的客气像层薄冰,分明在刻意拉开距离。
沈霖川眉眼间瞬间笼上一层阴翳,语调沉得像淬了冰:“走?”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已死死钳住萧钦澜的胳膊。
萧钦澜乍闻这语气,心头一震,竟忘了第一时间挣脱。等反应过来时,沈霖川的力道已如铁钳般扣死,任他挣了两下,纹丝不动。
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沈霖川一身武艺原也不弱,跟他是旗鼓相当的。
“本王的承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沈霖川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沉沉地锁着他,像盯住了猎物的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