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与孝的拉扯·父亲的冷与肩头的重》

苏玲对爸爸的“恨”，像块压在心底的冰，冻得她发疼，却又在“孝顺”的枷锁里，不敢让它彻底融化。她总在“恨与不恨”的挣扎里喘不过气，可那些一辈子的贬低、从未有过的表扬，和压在她肩头的重担，早就把这份感情刻满了褶皱。

她的童年和少年，似乎从没听过爸爸一句肯定。“这个不好”“那个不对”像魔咒，缠在她的成长里——她努力学唱戏，想换来一句夸奖，得到的却是“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像样”；她懂事做家务，想证明自己能干，听到的却是“这点事都做不好”。这份贬低像钝刀子割肉，慢慢磨掉了她的自信，让她后来在婚姻里、在生活里，都习惯性觉得“自己不够好”。爸爸的冷言冷语，成了她心里最早的刺，藏在“不被认可”的自卑里。

更让她窒息的是年迈后的重担。明明有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四个子女轮流分担天经地义，可照顾老父亲的责任，却像默认般全压在她身上。她要跑前跑后伺候起居，要操心看病吃药，要在自己被家庭磋磨得疲惫不堪时，还强撑着对父亲笑脸相迎。这份“凭什么”的委屈，像雪球越滚越大——为什么哥哥弟弟可以缺位？为什么父亲的依赖只对着她？为什么自己的辛苦，换不来一句心疼，甚至连句“辛苦你了”都听不到？

可她还是在纠结“该不该恨”。“他是我爸爸”“孝顺是本分”的念头，像紧箍咒捆着她。她会在父亲发脾气后默默忍耐，会在被指责时悄悄红了眼眶又继续做事，会在心里怨过千遍万遍，却在父亲需要时，还是第一时间赶到。这份“不恨”的假象，藏着的是刻进骨子里的责任感，是被传统观念驯化的“顺从”，更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对“父爱”的最后一丝期盼。

其实怨早就生了根。怨他一辈子的贬低，怨他偏心的依赖，怨他让自己在“孝顺”的名义下，又添了一层枷锁，连喘口气都觉得奢侈。可这份怨里，又藏着一丝复杂的牵绊——那是血脉相连的父亲啊，哪怕他从未给过温暖，哪怕他的存在让她更压抑，也终究是那个无法割舍的亲人。尤其是看着他日渐衰老的样子，恨意总会软下来，变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的责任心太重，重到把别人的责任也扛在自己肩上；她的传统思想太深，深到把“孝顺”变成了自我牺牲。父亲的冷、家人的缺位、自己的隐忍，像三座山压着她，让她在“恨”的边缘反复试探，却始终跨不过“孝”的坎。

或许她永远不会对父亲说“恨”，毕竟是她年迈的老父亲。但那些藏在沉默里的疲惫、皱紧的眉头、深夜的叹息，都在悄悄诉说：这份爱与怨的拉扯，早已让她累得喘不过气。她活得太压抑，不是因为责任本身，而是这份责任里，藏着太多不被心疼的委屈，太多不被看见的付出。

有时，苏玲给父亲端去温水，看着他苍老的脸，轻声说了句“慢点喝”。转身离开时，肩膀微微垮了下来——这恨与不恨的纠结，大概会跟着她，直到岁月的尽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