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这两个字,像压在箱底的旧衣服,平时从不碰,可一提起,还是能闻到时光里的潮味。这辈子跟他的缘分,说起来像场漫长的雨,下完了,只留下一地湿冷的痕迹。
年轻时总把“爱情”想得太简单,以为他写的诗、说的情话,就是一辈子的承诺。他追我的时候,会在戏台散场后等在路灯下,递上用手帕包好的热包子;会在我生病时跑遍全城找偏方,笨手笨脚地熬药。那时候觉得,这个会对着我笑、会把我捧在手心的男人,就是我要等的人。
可日子过着过着,就变了味。他不再等我散场,回家越来越晚,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他不再写诗,取而代之的是酒后的抱怨和摔东西的声响。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你不懂,我压力大”,可我看到的,是他眼里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光。那些曾经让我心动的温柔,慢慢变成了扎人的刺。
最难的时候,是孩子刚出生那几年。他迷上了打牌,输光了家里的积蓄,甚至把我唱戏攒下的首饰都偷偷拿去当了。我抱着哭闹的孩子,看着空荡荡的家,第一次尝到了“绝望”是什么滋味。我跟他吵,跟他闹,他却把责任推给我:“要不是你总忙着唱戏,我会这样吗?”那句话像冰锥,把我心里最后一点念想都冻住了。
后来为了孩子,我选择了隐忍。在他面前,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情绪藏起来,学会了在他摔门而去后,自己默默收拾残局。外人看我们是“夫妻”,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两个字背后,是多少个独自流泪的夜晚,是多少次想说“算了”又咽回去的挣扎。他不再是我的依靠,反而成了我必须扛起的负担。
现在我们分开住,我在北京,他在西安。偶尔会从亲戚嘴里听到他的消息,说他过得不好,又换了工作,又欠了钱。我心里没什么波澜,既不恨,也不同情,就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那些曾经的爱与痛,早就被岁月磨成了灰,风一吹就散了。
只是偶尔整理旧物,会翻到他当年送我的那支钢笔,笔尖早就锈了,我却还是会愣神片刻。不是怀念他,是怀念那个曾经天真地相信“永远”的自己。那段日子教会我最痛的一课:不是所有承诺都能兑现,不是所有相遇都能走到最后。
我把钢笔放回抽屉深处,轻轻合上——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该让它好好待在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