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奥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时，全身的骨头像是被巨锤碾过，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撕裂般的哀嚎。难以忍受的是胸腔里的灼痛——那些灌入肺叶的海水还未完全褪去，此刻正化作无数根细针，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刺向喉咙深处。她张了张嘴，想吸入一丝空气，却只呛出带着咸腥味的唾沫，喉管里火烧火燎的疼。

雨点正密密麻麻地砸下来，混着涨潮时漫上岸的海水，在她身下汇成细小的水流。冰冷的液体顺着湿透的裙摆往下淌，浸透了她裸露在外的脚踝，又慢悠悠地渗进沙滩里，最终蜿蜒着回归那片无垠的蔚蓝。这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海边景致，可对艾薇奥来说，每一滴海水的触碰都像烙铁般滚烫。

她永远忘不了在海浪中挣扎的滋味。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口鼻，堵住她的呼吸，扯着她的四肢往深海坠去。不知在暗涌里沉浮了多久，意识模糊间，她只记得冰冷、窒息，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惧。此刻这些顺着皮肤流淌的液体，无疑是在一遍遍撕扯她刚刚愈合的神经。

“嘶——”倒抽冷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破碎的痛呼。艾薇奥在清醒的第二个瞬间，猛地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潮起潮落的沙滩上。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进脑海，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挣脱了麻木。她甚至顾不上骨头错位般的剧痛，用尽全力侧过身，指甲死死抠进混杂着贝壳碎屑的泥沙里。

沙粒嵌进她的指甲缝，带来尖锐的刺痛，可这点疼在对大海的恐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那些湿冷的泥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右腿率先往前蹬了半尺，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鹅卵石上，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紧接着左腿也跟了上来，整个人像只受伤的虾子，佝偻着身子往岸上蠕动。

海浪还在不远处翻涌，白色的泡沫随着潮水漫到她刚才躺过的地方，又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终于，她的手肘碰到了一片相对干燥的沙地。这里的沙子不再冰冷黏腻，只是是带着被雨水打湿的温润质感。艾薇奥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扑倒……

她侧过头，看着远处翻涌的海浪被海岸线牢牢挡在外面，那些白色的泡沫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再靠近她一步。胸腔里的灼痛还在继续，全身的骨头依旧在叫嚣着疼痛，但她此刻却只想笑。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任由雨水和泪水肆意地流淌。

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缓缓淌过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让她在这片被雨水浸透的沙滩上，终于找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直到此刻，艾薇奥的意识才真正从混沌中挣脱出来，像沉在水底的气泡终于冲破水面。她瘫在沙地上喘息，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身体，那些之前被求生欲压下的伤口，此刻正争先恐后地叫嚣着存在感。

雨水渐渐小了，体温正一点点从冰凉的边缘往回爬，可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痛感，这让她再次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密的擦伤，被海水浸泡了太久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又肿又皱，像被反复搓洗过的旧棉絮，轻轻一碰就带着针扎似的疼。她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泡得发胀，指腹的纹路全被泡平了，活像被白水煮过的猪肚，软塌塌地垂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更吓人的是那些深可见肉的伤口。肿胀的皮肤把伤口边缘撑得外翻，原本该是浅粉色的皮肉此刻泛着青紫，有些地方还凝着暗红的血痂，被泡得发白的皮肤一挤，倒显得伤口更深邃了，像一道道狰狞的沟壑爬在身上。

忽然，锁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正往骨头里钻。艾薇奥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指尖触到的不是预想中光滑温热的肌肤，而是一片冰冷黏腻的触感，沟壑处带着诡异的柔软，稍一用力，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淌下来。

钻心的疼瞬间炸开，沿着手臂窜上后颈。她猛地低下头，看清了——锁骨下方那片原本该是细腻白皙的肌肤，此刻赫然躺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混着未干的海水和渗出的血，在苍白肿胀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怵目的红，像一条扭曲的蛇，正贪婪地啃噬着她的体温。

她的指尖僵在半空，连呼吸都忘了，这对于她的神经以及触觉冲击都太大了，再怎么说艾薇奥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实在是承受不住，再次晕倒在了沙地上。

初遇（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