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郊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
没有消息,没有请假条,连平时最爱在校园论坛灌水的账号都沉寂无声。
起初,江霑阳以为他又在搞什么恶作剧,比如假装退学,然后突然跳出来吓人。
但第三天下午,当燕郊的座位依然空空荡荡时,江霑阳终于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燕郊沙哑的声音:
“喂……老大?”
江霑阳皱眉:“你死哪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苦笑:
“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江霑阳踹开病房门时,燕郊正躺在病床上,手里捏着一张检查单发呆。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活蹦乱跳的话痨。
“这什么情况?”江霑阳一把抢过那张纸。
纸上印着一行刺眼的诊断结果:
「肥厚型心肌病」
“这什么玩意那么长?”江霑阳盯着那串陌生的医学术语,眉头拧成死结。
燕郊扯了扯嘴角:“就是……心脏太厚了,容易猝死。”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江霑阳的手指猛地收紧,检查单被攥出褶皱。
他想起来了。
两周前的体育课上,燕郊和他比赛短跑,突然栽倒在地,脸色惨白得像纸。
当时校医只说“低血糖”,谁都没当回事。
“为什么不早说?”江霑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燕郊别过脸:“说了又能怎样?反正治不好。”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瓶:
“每天吃这个,能活到三十岁算赚了。”
江霑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他妈……”
他的拳头举到半空,却迟迟没落下。
最后,他狠狠砸在墙上,指节擦出血痕。
“钱呢?”他突然问。
燕郊一愣:“什么钱?”
“治病的钱。”江霑阳掏出手机,“我家医院有熟人,明天转院。”
燕郊突然红了眼眶:
“老大……这病真的没救……”
江霑阳打断他:
“闭嘴,我说有就有。”
走廊上,医生递给江霑阳一份报告:
“他这种情况,需要长期药物控制,最坏的情况……可能需要心脏移植。”
江霑阳盯着报告上的数字,突然问:
“多少钱?”
医生叹了口气:“保守治疗一年20万,移植手术至少150万。”
江霑阳点点头,转身拨通了一个电话:
“爸,燕郊的病,我要管。”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江兆兴低沉的声音:
“知道了。”
当晚,燕郊的账户突然多了200万。
他盯着手机屏幕,眼泪砸在屏幕上。
江霑阳靠在窗边,不耐烦地说:
“哭个屁,以后打工还我。”
燕郊用袖子抹了把脸,咧嘴笑了:
“老大,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
江霑阳踹了踹床脚:
“那就用下辈子还。”
后来吴扉月翻看燕郊的体检报告时,发现一行小字:
“病史:幼年曾患心肌炎,未彻底治愈。”
她抬头看向江霑阳:
“你早就知道?”
江霑阳望向窗外,声音很轻:
“他初中体检单被我看到过。”
“我以为……早就好了。”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光影也随着一颤一颤。
小剧场:
法珐是在午休时听说燕郊住院的。
她正咬着吸管喝奶茶,吴扉月突然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
“燕郊住院了。”吴扉月的声音很平静,但法珐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丝波动。
“啊?”听到后,法珐的奶茶掉在地上,甜腻的液体溅在她的白色小皮鞋上,但她根本没心思管。
“他……他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吴扉月沉默了一下,才说:
“肥厚型心肌病。”
法珐的瞳孔猛地收缩。
法珐几乎是冲出了教室,连书包都没拿。
她跑得太急,在楼梯拐角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磕得生疼,但她顾不上这些,爬起来继续跑。
“燕郊!你这个白痴!为什么不早说!”她一边跑一边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想起上周燕郊还笑嘻嘻地抢她的草莓蛋糕,说:“法珐大人赏口吃的呗”,那时候他的脸色好像就有点苍白……
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法珐气喘吁吁地冲到病房门口,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江霑阳的声音:
“你要是敢死,老子把你游戏账号全删了。”
“老大……你这也太狠了……”燕郊的声音虚弱,但还能开玩笑。
法珐的手停在门把上,突然不敢进去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门。
燕郊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法珐?你怎么……”
法珐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病号服领子:
“燕郊!你是个傻子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燕郊脸上。
“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
她说不下去了,松开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燕郊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嘛……”
法珐抬头,红着眼睛瞪他:“不许说那个字!”
那天之后,法珐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每天放学都去医院,给燕郊带笔记和作业。
她偷偷在燕郊的药盒上画小太阳,写着“今天也要加油”。
她甚至开始研究医学论文,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硬着头皮查资料。
有一天,燕郊忍不住问她:
“法珐,你最近怎么这么用功?”
法珐头也不抬地翻着医学杂志:
“我要考医学院。”
燕郊愣住了:“你不是要学美术吗?”
法珐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
“美术可以自学,但医生能救人。”
她指了指杂志上的一篇文章:
“这篇说美国有个新疗法,我要想办法让你去试试。”
燕郊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心脏酸酸胀胀的。
虽然医生说他的心脏已经够厚了,但此刻还是觉得又胀大了一圈。
那天晚上,法珐趴在病房的桌子上睡着了。
燕郊轻轻给她披上外套,发现她手底下压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燕郊的治疗方案”
“1.联系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待回复)”
“2.申请医疗贷款(需担保人)”
“3.学习心肺复苏(已报名)”
最后一页写着:
“燕郊,你不准死,我还没骂够你呢。”
字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打湿过。
燕郊轻轻合上笔记本,低头看着法珐的睡颜,小声说:
“知道了……法珐大人。”
一个月后,法珐站在医学院的宣讲会现场,手里攥着报名表。
吴扉月问她:“真的决定了?”
法珐点点头,眼神坚定:
“我要成为能救他的人。”
远处的燕郊正在和江霑阳斗嘴,阳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法珐想,她要让这个影子一直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