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护犊

天庭主殿内，气氛比外面正在进行的“灾难修复”现场更加凝重。星辉穹顶洒下的光，此刻也显得格外清冷。

　　千仞雪端坐主位，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玄冰，金眸中酝酿的风暴暂时平息，却沉淀下更深的、令人心头发颤的寒意。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牢牢钉在下方两个并排站着的小小身影上。

　　千倾梦依旧抱着她的冰天雪女小人偶，努力挺直小身板，维持着酷酷的表情，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不时偷瞄娘亲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千倾月则完全蔫了，小脑袋耷拉着，怀里紧紧搂着那只冰焰蓝凰小凤凰，大眼睛里蓄满了水光，要掉不掉，看着委屈极了。冰焰蓝凰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小脑袋蹭着千倾月的手心，发出细微的“啾啾”声，像是在安慰。

　　“倾梦，倾月。”千仞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冷意，“娘亲离开前，说过什么？”

　　千倾梦小声道：“要听师姐们的话。”

　　千倾月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不许…不许捣乱…”

　　“听师姐的话？”千仞雪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猛地指向殿外，“听她们的话，把主殿穹顶当晾衣场？！把星辰大门当画板？！坐着冰疙瘩车在广场上‘飙车’？！这是听话？！”

　　“还有你，倾月！”她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小女儿，“你那‘大作’画得可真是惊天动地啊！雪女大战喷火鸡？要不要娘亲给你找只真正的火鸡来，让你现场演示一下怎么‘大战’？！”

　　千倾月被娘亲严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蓄在眼眶里的金豆子终于“啪嗒啪嗒”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抽噎着辩解：“是…是小桃师姐说…画了好看…落宸师姐说…门板空着浪费……呜……”

　　“小桃师姐说？落宸师姐说？”千仞雪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们让你去炸厨房，你是不是也去？！”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还有那冰车！落宸加固底盘？凌曦喷寒气加速？马小桃负责创意？！你们三个师姐可真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啊！带着两个小的无法无天！”

　　千倾梦看着妹妹哭得伤心，酷酷的小脸上也闪过一丝心疼，忍不住小声帮腔：“娘亲…月儿…月儿只是想玩……”

　　“玩？”千仞雪的目光扫过大女儿，“玩到差点把手冻在玄冰里？玩到广场被犁成沟壑？玩到天庭主殿像个盘丝洞？！倾梦，你身为姐姐，非但不阻止，还跟着一起胡闹！你的冰天雪女是用来冻妹妹的手的吗？！”

　　千倾梦被说得小脸一白，抱着冰天雪女的手紧了紧，低下头不再吭声。她怀里的冰天雪女小人偶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委屈，也微微垂下了冰晶小脑袋。

　　两个小丫头如同霜打的茄子，站在殿中接受狂风暴雨。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千倾月压抑的抽泣声和冰焰蓝凰担忧的“啾啾”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

　　“哎呀呀，小雪儿~干嘛发这么大火呀？看把两个小宝贝吓的！”

　　一个空灵悦耳、带着十足幸灾乐祸的声音，如同冰泉叮咚，突兀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只见雪女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在主殿门口那根雕龙玉柱旁，姿态慵懒闲适，冰蓝色的长发流泻一地。

　　她怀里抱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灵气四溢的雪玉灵果，“咔嚓”咬了一口，汁水淋漓，吃得毫无形象，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亮晶晶地看着殿内“训女”的场面，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千仞雪额角青筋一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雪女！我在管教女儿，你别添乱！”

　　“管教？我看是吓唬吧？”雪女笑嘻嘻地踱步进来，赤足踩在光洁的地面上，无声无息。

　　她径直走到两个小丫头面前，无视了千仞雪警告的眼神，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两个通体晶莹、散发着诱人清香的冰晶糖果，塞到千倾梦和千倾月手里。

　　“来，梦梦，月儿，不哭不哭，前辈请你们吃糖！这可是极北冰原深处万年冰髓凝结的‘寒髓蜜饯’，吃了能美容养颜，增强冰属性亲和力哦！”她一边哄着，一边还伸手揉了揉千倾月哭得通红的小脸蛋，动作自然得仿佛她才是亲娘。

　　千倾月手里握着那冰凉甜香的糖果，感受着雪女指尖传来的、让她无比舒服的纯净寒气，抽泣声渐渐小了，大眼睛里还含着泪，却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漂亮又“大方”的前辈。

　　千倾梦也默默剥开糖纸，小口舔了一下，酷酷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寒气入体，仿佛连刚才的委屈都驱散了不少。

　　“雪女！”千仞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我在跟她们说正事！”

　　“正事？不就是玩得稍微过火了一点嘛？”雪女转过身，对着千仞雪耸耸肩，一脸无辜，“小孩子哪有不爱玩的？你看看她们，多活泼可爱！总比某些人小时候整天板着个冰块脸，连笑都不会笑强吧？”她意有所指地瞟了千仞雪一眼。

　　千仞雪：“……”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往上飙。

　　“再说了，”雪女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向千倾月，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月儿那画画得真有天赋！雪女大战喷火鸡？多么富有想象力和童趣！充满了对力量本质的质朴理解！我看比那些刻板的神像有意思多了！还有那冰车，多棒的创意！集火焰推动力、冰晶结构学、空气动力学于一体！天才之作啊！小冰块（指凌落宸）的加固功底不错嘛！”

　　她这一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把拆家现场夸成艺术创作的言论，不仅让千仞雪目瞪口呆，连门外偷偷探头、想看看妹妹们有没有被罚得太惨的马小桃、凌落宸、霜凌曦都听得嘴角抽搐。

　　千倾月被雪女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微红，小声道：“前辈…那个冰车…散架了……”

　　“散架怕什么？”雪女大手一挥（如果那纤细的手也算“大”的话），豪气干云，“前辈给你找个更棒的坐骑！”

　　她话音刚落，殿外广场上便传来一声清越悠扬、带着一丝无奈意味的凤鸣！

　　“啾——！”

　　只见那只庞大神圣、如同冰晶山脉般的冰晶凤凰，正优雅地收拢双翼，冰蓝色的凤眸带着人性化的无奈，看向主殿门口。它显然听到了雪女的话。

　　千仞雪看着那只神骏非凡的冰晶凤凰，又看看小女儿怀里那只巴掌大小、正努力往主人怀里缩的冰焰蓝凰幼崽，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极其危险的弧度。

　　她抱着手臂，斜睨着正得意洋洋、准备召唤大凤凰给千倾月当新坐骑的雪女，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调侃和“秋后算账”的意味：

　　“哟？雪女前辈，您老人家终于想起来啦？这‘更棒的坐骑’……不就是您当初从我们月儿这儿，‘骗’走的那只大的吗？”

　　“嗯？”雪女召唤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凝固了，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千仞雪，“骗？什么大的？小雪儿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千仞雪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广场上那只巨大的冰晶凤凰，又指了指千倾月怀里那只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蓝凰：“冰神传承者的专属坐骑——玄冰神凰。这大家伙，本该是月儿突破到一定境界后，由她亲自召唤、并肩作战的伙伴。结果呢？”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戏谑地看着雪女：“某些前辈啊，仗着辈分高、脸皮厚，打着‘带它出去见见世面’的幌子，三哄两哄，就把还在幼生期、懵懵懂懂的小神凰给拐跑了！一去就是好几年！留下我们月儿，可怜巴巴地抱着这只连飞都飞不稳的小凤凰崽崽。”

　　千仞雪弯下腰，揉了揉千倾月的小脑袋，语气“心疼”得夸张：“月儿啊，你看，你召唤的大凤凰，现在成了别人的专属座驾，威风凛凛，遨游九天。你呢？只能玩玩这小不点。某些前辈还美其名曰‘借’？这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娘亲……”千倾月被娘亲这么一说，再看看广场上那只神骏无比的大凤凰，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努力扑腾小翅膀的蓝凰崽崽，小嘴一瘪，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充满了“原来我的大凤凰是被坏前辈拐跑了”的巨大委屈。

　　雪女：“……”

　　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从茫然到错愕，再到一丝丝心虚，最后定格在“被当场拆穿”的尴尬上。

　　她看着千仞雪那似笑非笑、充满“我看你如何狡辩”的眼神，又看看千倾月那泫然欲泣、控诉般的小脸，再看看广场上那只因为被揭穿老底而略显不自在、用爪子刨着地面的玄冰神凰……

　　“咳咳！”雪女干咳两声，试图挽回形象，冰蓝色的眼珠转了转，强词夺理道：“这…这怎么能叫‘骗’呢？小雪儿你说话太难听了！我那是…那是代步！对！代步！你看月儿还小，驾驭不了这么大的神凰，放天庭也是浪费资源嘛！我这是合理利用！而且！”

　　她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指着千倾月怀里的小蓝凰，“这小家伙多好！从小培养感情，忠诚度高！等它长大了，不比那大块头差！再说了，大凤凰不也回来了嘛！月儿想骑，随时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千仞雪凉凉地补刀：“随时可以？那也得月儿能召唤它才行啊。这玄冰神凰认的是冰神传承印记，可不是某些前辈的厚脸皮。月儿现在这点修为，喊破喉咙它也听不见吧？”

　　雪女：“……”

　　她彻底哑火了。看着千仞雪那“你继续编”的表情，再看看千倾月那“还我大凤凰”的委屈眼神，以及门外马小桃等人努力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的模样……饶是雪女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也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她一把将怀里啃了一半的雪玉灵果塞给旁边的千倾梦，试图转移话题：“那什么…梦梦，吃果子！甜！”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殿门口，对着广场上那只还在尴尬刨地的玄冰神凰没好气地喊道：“喂！傻大个！还杵着干嘛？没看见小月儿伤心了吗？变小点！过来给月儿当两天抱枕赔罪！”

　　玄冰神凰巨大的冰晶脑袋歪了歪，冰蓝色的凤眸里充满了无奈和认命。它仰头发出一声悠长而委屈的凤鸣，庞大的身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

　　光芒收敛后，一只体型缩小到只有普通鹰隼大小、但依旧神骏非凡、翎羽流光溢彩的“迷你版”玄冰神凰，扑棱着翅膀，不情不愿地飞进了主殿，在雪女“慈祥”的目光注视下，落在了千倾月面前的桌子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冰蓝色的毛球，发出低低的、讨好的“咕咕”声。

　　千倾月看着眼前这只缩小版、但还是比她怀里蓝凰崽崽大好几圈的“抱枕”凤凰，又看看雪女前辈那“你看前辈我对你好吧”的表情，小脸上的委屈还没完全散去，但大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惊奇和一丝……跃跃欲试？

　　千仞雪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再看看殿外那片依旧狼藉的广场，还有那尊造型更加清奇的雕像……

　　她疲惫地闭上眼，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雪女这一回来，她这血压和天庭的“整风”大业，都前途无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