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临近，空气里都飘着油墨和焦虑的味道。
晚自习的教室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叶照微坐在角落，眉头紧锁，面前摊开的物理练习册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那道综合应用题，分析图在她眼前纠缠成乱麻，每一个公式都像是冰冷的嘲讽。
她烦躁地合上书，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掌心。
物理一直是她的短板，尤其是这种需要空间想象和综合分析的题型，每次都能精准地卡住她的思路，让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点信心瞬间崩塌。
那句“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学得好”的自厌念头，又像阴冷的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嗡！
熟悉的微电流感毫无预兆地窜过林栖野的神经。
这一次，涌入脑海的并非清晰画面，而是一种强烈的思维阻滞感，混杂着熟悉的挫败和自我怀疑：
“这么写，不对，要用哪个公式啊。”
“又卡住了，好烦，要是栖野……”
“算了，反正也学不会。”
林栖野正在草稿纸上推演一道复杂的电磁学大题，感受到这股意念流，笔尖立刻顿住。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目光精准地投向角落。
叶照微正烦躁地合上物理书，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紧抿的嘴唇透露出无声的挫败。
林栖野瞬间了然。
他昨晚“梦境频道”里就预知到了这个卡点。
叶照微会在这个方向判断上反复出错，导致整个分析崩盘。
为此，他提前做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自己的习题集。
然后，像是刚完成自己的任务，随意地伸了个懒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叶照微的方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角落听到：
“唉，总算把这破题啃完了。物理周扒皮真不是人，净出这种弯弯绕的题。”
他抱怨着，语气里带着点做完题的轻松，“不过这种斜面加摩擦的玩意儿，搞清楚了受力分析图的关键点，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叶照微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侧头，正好对上林栖野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她害怕的“你怎么连这都不会”的审视，只有一种纯粹的、分享解题心得的坦然。
林栖野见她抬头，便非常自然地拿起自己的草稿本和笔，“我给你讲。”
他这个位置，与她书桌呈九十度角的位置。
一个既能清晰交流，又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喏，就是这种题，对吧？”他用笔尖点了点叶照微合上的练习册封面，仿佛只是看到了她合书的动作而猜测。
“我刚做完一道类似的，卡了我半天，后来发现关键就是找准那个‘临界点’。”
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草稿本上飞快地画了一个清晰的斜面示意图，标注上角度、物体、重力、支持力、摩擦力。
他的笔迹遒劲有力，线条清晰。
“你看，”林栖野的声音放得很平稳，带着一种讲解的耐心，“最容易错的就是这个摩擦力方向。”
“物体有下滑趋势的时候，摩擦力是沿斜面向上的，对吧？但很多人会画反。”
他用笔在摩擦力的箭头上加重力道，“还有，分解的时候，辅助线别画反”
“这个两个千万别搞混，一混后面全完蛋。”
叶照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草稿吸引。
他的讲解条理清晰，没有用任何晦涩的术语，每一步都直指她刚才思维打结的地方。
他甚至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容易混淆的点。
“比如这道题，”林栖野翻到她刚才卡壳的那一页，指着题目，“它问的这个结论对不对。”
“关键是你怎么看。”
他边说，边在题目旁边空白处，用最简洁的步骤写下了比较式，清晰明了。
“明白了吗？”林栖野停下笔，看向叶照微，眼神温和，带着询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是不是感觉，豁然开朗了一点？”
叶照微怔怔地看着草稿本上那清晰的图示和简洁的解题思路。
那团在她脑子里纠缠不清的乱麻，被他三言两语和几笔线条，轻而易举地梳理开了！
困扰她许久的迷雾瞬间消散，露出了清晰的道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真切的恍然：“嗯。明白了。原来是这里。”
她指着那个摩擦力的方向和关键的比较式。
“对！就是这里！抓住关键点，省时省力。”
林栖野笑了，笑容干净爽朗，带着点小得意，“要不要再找一道类似的巩固一下？我这儿还有几道精选的‘变式坑爹题’，专治各种不服。”
他晃了晃自己带来的一本习题册，语气带着点调侃。
叶照微看着他明朗的笑容和递过来的习题册，心底那份沉重的挫败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勇气升腾起来。她轻轻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晚自习时间，角落里的氛围悄然改变。
不再是叶照微独自面对难题的冰冷孤岛。
林栖野在在她侧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不再主导讲解，而是引导她思考，在她思路再次卡顿时，才用最精炼的点拨帮她疏通节点。
他分享自己总结的“防坑小贴士”，等等，简单易记。
叶照微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她尝试着自己分析，按照林栖野教的方法一步步推进。
遇到不确定的地方，她会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地问一句：“……这里，是不是这样做？”
林栖野总是立刻回应，语气肯定：“对！没错！”或者温和地纠正：“但是，这样更好……”
他的肯定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她缺乏信心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名为“我能行”的涟漪。
当叶照微终于独立解完一道中等难度的斜面综合题，并且在林栖野“严苛”的目光下验算无误后，一股巨大的、久违的成就感瞬间淹没了她！
比便利店拿到满勤奖、比收到匿名音乐会票更甚！这是完全依靠自己，和他的一点点引导，攻克下来的堡垒。
她放下笔，抬起头，看向林栖野。
苍白的脸颊因为专注和兴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双总是带着防备或低垂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解出难题的欣喜，更是被点亮的、小小的自信。
“我做出来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努力压制的激动。
林栖野看着她眼中那簇小小的、却无比明亮的光芒，看着她脸上那抹真实的红晕和努力维持平静却藏不住雀跃的神情，心脏像是被温热的羽毛轻轻拂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嗯，做得很好！”他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笑容比窗外的星光更亮，“思路很清晰，步骤也规范。”
“我就说嘛，这种题对你来说小菜一碟，之前就是被表象迷惑了。”
他的夸奖真诚而具体，没有敷衍。
叶照微感觉脸颊更热了，但这次不是因为窘迫，而是因为一种被认可的暖意。
她低下头，看着练习册上自己亲手写下的、工整的解题步骤，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那不再是转瞬即逝的浅笑，而是一个清晰的、带着满足和一点点骄傲的弧度。
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照亮了她灰暗的角落。
这束光，不仅驱散了物理题的迷雾，更悄然融化着她心底那块“我不行”的坚冰。
林栖野看着她在灯光下专注解题的侧影，看着她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心底的满足感比解出任何难题都要强烈。
共同成长。
原来，照亮别人的路，自己的世界也会变得更加明亮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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