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自习区的空气，常年弥漫着旧书纸页和学霸们无声拼搏的荷尔蒙。
林栖野刚解完一道天体物理的难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下最后一个完美的引力轨迹符号，身心舒畅得堪比刚打通任督二脉。
他下意识地，目光像自带导航的卫星，精准地锁定了斜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照微正埋首于厚厚的生物习题集里，齐肩的黑发柔顺地垂落，遮住了小半张侧脸。
阳光穿过高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投下两把小扇子似的阴影。
她咬着笔帽，眉心微微蹙着，像是在跟某个顽固的细胞器较劲。
那认真的小模样，落在林栖野眼里，杀伤力堪比物理竞赛压轴题突然宣布降低难度。
啧，女朋友认真学习的样子，真他娘的好看。
林栖野的嘴角刚想不受控制地上扬，桌下的动静就来了。
一只微凉、带着点薄汗的小手，像只迷路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蹭到了他的手背边缘。
来了！
林栖野心头一跳，表面不动如山，维持着“年级之光”该有的高冷专注。
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在研究草稿纸上的宇宙奥秘，手指却极其自然地、极其精准地向下滑落，一把握住了那只作乱的小爪子。
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瞬间，叶照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晚霞的颜色。
她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把脸贴在习题集上，握着笔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些，像是在回应。
桌上是静默无声的宇宙起源和细胞分裂，桌下是两颗年轻心脏隔着皮肤和骨骼的疯狂共振。
林栖野觉得自己的定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女朋友的手又软又小，带着点常年打工留下的细微薄茧，握在手里，比握着一块温润的玉石还让人心头发烫。
他忍不住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叶照微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习题集上的字迹都跟着歪了一下。
“咳！” 一声刻意的、带着九分调侃一分酸气的咳嗽，像颗小石子砸破了这无声的粉红泡泡。
陈屿白不知何时幽灵般出现在林栖野身后，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拿着罐冰可乐，痞帅的卷毛随着他欠揍的摇头晃脑而抖动。
“哎哟喂！我说这图书馆今天怎么格外安静，原来是林大学霸在开辟‘地下交通线’啊？”
他凑近林栖野耳边，用气声贼兮兮地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林栖野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
“注意点影响！没看张秃头的爪牙都在附近巡逻吗？”
林栖野眼皮都没抬，握着叶照微的手却紧了紧，仿佛在宣示主权。
他另一只手淡定地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温热的红枣枸杞茶香气飘散出来，精准地怼到陈屿白鼻子底下：“多喝热水，少管闲事。”
“靠！” 陈屿白被那养生的味道熏得直翻白眼，“林栖野，你变了！你以前只喝冰美式装逼的！”
“现在满身恋爱的酸腐气！还有红枣枸杞？你提前进入退休老干部模式了？”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那保温杯，仿佛看到了学霸的堕落。
叶照微的脸已经红得快冒烟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林栖野牢牢握住。
“闭嘴，挡光了。” 林栖野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语气平淡，“还有，你的可乐，冰水滴到我草稿纸上了，赔。”
陈屿白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晃悠的可乐罐壁上凝结的水珠，正不偏不倚地滴在林栖野刚解完的那道完美物理题上，墨迹晕开一小团。
“操！” 陈屿白骂骂咧咧地掏出纸巾，“算你狠！赔就赔！打扰了二位的地下工作，小的这就告退。”
他胡乱擦了两下，做了个夸张的抱拳礼，一步三晃地溜了，留下一个“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的贱兮兮眼神。
林栖野这才松开一点力道，叶照微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藏在桌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滚烫温度。
她偷偷抬眼瞪了林栖野一眼，那眼神水汪汪的，带着羞恼，更像撒娇。
林栖野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痒得很。
他若无其事地把保温杯推到叶照微那边，杯壁上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喝点？补血。”
叶照微看着那杯红枣枸杞茶，再看看他一本正经的帅脸，又气又想笑。
这人，怎么就能把耍流氓和老干部风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她憋着笑，还是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捧起杯子，小口啜饮。
温热的、带着微甜枣香的液体滑入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刚才的羞窘也消散了不少。
放学铃响，夕阳把校园染成一片暖金色。
林栖野极其自然地拎起叶照微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甩在自己肩上，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走，吃饭。” 他言简意赅。
叶照微跟在他身侧半步，看着他肩上挂着自己那个格格不入的旧书包，心里又酸又软。
“我自己背吧。” 她小声说。
“重。” 林栖野头也不回，理由充分且无法反驳。
两人在食堂角落坐下。
叶照微从包里拿出一个用干净格子布包裹的饭盒，推到林栖野面前，声音细若蚊呐：“我……我试着做了点，可能，不太好吃……”
林栖野眼睛一亮。
打开饭盒，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米饭，上面铺着一层煎得金黄的鸡蛋，旁边是翠绿的炒青菜，还有几块看起来……
嗯，形状稍微有点狂野的红烧肉。
卖相朴实，但香气诱人。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卖相最不羁的红烧肉塞进嘴里。
叶照微则紧张地盯着他。
肉炖得有点过火，偏柴，糖色炒得也不太均匀，味道嘛，咸淡倒是刚好，就是口感有点考验牙口。
“怎么样？” 叶照微声音都发颤了。
林栖野面不改色地咀嚼，咽下，然后极其认真地点头，眼神真挚：“好吃。比我妈做的强。”
远在家中的林母莫名打了个喷嚏。
叶照微松了口气，眼底漾开一丝小小的、满足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
“你也吃。” 林栖野把自己餐盘里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吃完饭，叶照微要去便利店值夜班。
林栖野双手插兜，一脸“我只是顺路”的表情：“嗯，正好去那边买点东西。”
从学校到便利店，原本只需要穿过一条热闹的主街。
林栖野却带着她，绕进了旁边一条挂着彩灯、相对安静的小巷。
路灯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听歌吗？” 林栖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副耳机，递给她一只。
叶照微点点头，接过那只还带着他体温的白色耳机，小心地塞进耳朵。
舒缓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是那首《交换余生》。
熟悉的旋律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林栖野把另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两人之间连着一根细细的白线。
他走在外侧，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碰到她的肩膀。
晚风吹拂，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微醺暖意。
耳机里是林俊杰深情的声音唱着“交换余生，是我非我苦与乐”，身边是喜欢的人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叶照微的心跳渐渐和音乐的节拍同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甜蜜包裹着她。
她微微侧过头，偷偷看向林栖野的侧脸。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他英挺的轮廓，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也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林栖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没有言语，只有耳机里流淌的音乐和彼此眼中清晰的笑意。
巷子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共享的旋律。肩膀相触的地方，传来阵阵暖意，比耳机里的歌声更清晰地诉说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悸动。
“这歌……” 林栖野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融在音乐里，“比物理公式永恒。”
“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吗，女朋友，这歌跟其他歌不一样。”
叶照微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哪里不一样呀？”
林栖野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温柔地说：“因为别的歌要VIP，或者看广告就能听，而这首歌，必须充三块。”
“有时候要要很努力，有时候又很简单，却始终有个期限。”
“而这首歌，只要简单的，用心的，付出三块就是永恒。”
叶照微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瞎说。”
林栖野也笑了，顺势更靠近了些。
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几乎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走到便利店门口，刘阿姨的大嗓门已经传了出来。
林栖野摘下耳机，连同叶照微的那只一起收好。
“进去吧。” 他把书包递还给她。
“嗯。” 叶照微接过书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肩带，看着他，“你路上小心。”
“知道。” 林栖野点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顿了顿，补充道，“明天早餐想吃什么？食堂的包子还是巷口那家的豆浆油条？”
叶照微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豆浆油条。”
“好。” 林栖野应下，看着她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玻璃门关上，映出他站在原地、嘴角含笑的身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货架后，林栖野才转身，双手插回口袋，慢悠悠地往回走。
月光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微凉和薄汗，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首《交换余生》的旋律。
林栖野舔了舔后槽牙，迎着晚风，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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