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医大那个能把人冻成冰棍的礼堂后台，叶照微捏着那张薄薄的、印着烫金校徽的证书，指尖有点发麻。
台下掌声嗡嗡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聚光灯烤得她额头冒汗。
“叶照微同学！” 主持人声音洪亮，“恭喜你，荣获本届‘雏鹰杯’生物医学创新大赛二等奖！”
“奖金五千元！”
掌声更响了。
叶照微机械地鞠躬，微笑。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玩意儿真能换钱？
后台阴影里，李薇比她激动十倍，扑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叶叶！你太牛了！二等奖！五千块！活阎王这次没话说了吧？”
叶照微被她勒得差点断气，艰难地举起证书：“喘……喘不上气了。”
李薇这才松开她，眼睛亮晶晶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是大激动了，没事吧。”
“我没事，得奖主要靠大家……”
“屁！核心算法是你熬了多少通宵磨出来的！” 李薇松开她，眼睛亮得像探照灯，“走走走，必须庆祝！食堂小炒加鸡腿！我请！”
叶照微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淡蓝色的天空头像。
她走到角落，接通，还没来得及喂一声，林栖野的声音就带着实验室特有的空旷回音砸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颁奖结束了没？”
“结果呢？急死我了！刚才破机器又抽风，差点把数据吞了！”
叶照微看着手里那张硬邦邦的证书，上面“二等奖”三个字在昏暗光线下有点晃眼。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嗯，刚结束。”
“然后呢？” 林栖野追问，背景音里似乎有仪器重启的蜂鸣。
“然后……” 叶照微顿了顿，“然后活阎王今天穿得还挺正式，没挑刺。”
“谁问活阎王了！我问你！奖呢？” 林栖野的声音拔高了。
“哦。” 叶照微低头，用证书的硬角硌了硌手心，“拿了个……小奖。二等奖。”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连仪器的蜂鸣声都消失了。
过了足足三秒，林栖野的声音才爆出来，震得叶照微耳朵疼：
“二等奖？！小奖？！”
“叶照微！那是‘雏鸟杯’？你们学校含金量最高的创新奖！奖金够你吃半年食堂了吧？”
“是皱鹰。”
叶照微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又赶紧压下去：“嗯……五千块。够吃一阵了。”
“什么叫够吃一阵！那是你凭脑子挣的！真金白银！”
林栖野的声音激动得有点劈叉，“我就知道！你那套算法思路绝对行！”
“活阎王的脸疼不疼？哈哈哈！”
他笑得像个傻子。
叶照微听着他毫不掩饰的狂喜，心里那点刻意压下去的兴奋也被勾了起来，像小气泡一样往上冒。但嘴上还是硬：
“他今天倒没说什么。就是……”
“下周让我带着新做的三台样机，去附属医院心内科做临床对照测试。”
“测试？好事啊！” 林栖野立刻接上，“实战检验！数据说话！你这微光一号终于要见真章了！”
“微光一号？” 叶照微一愣。
“我起的！怎么样？比你的‘V2.0’有气势吧？” 林栖野得意洋洋，“你那原型机不是能捕捉微弱的心跳异常信号吗？”
“微光探微，照亮心跳！多贴切！”
叶照微被他这土味命名尬得脚趾抠地：“……林栖野，你这起名水平，跟你打代码的bug一样清奇。”
“这叫艺术！” 林栖野毫不在意，“说正事！测试需要人帮忙不？扛机器？记录数据？打下手？”
“我看看能不能翘一天……”
“不用，太远了。” 叶照微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次，我想自己来。”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叶照微能感觉到林栖野的沉默。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应该是微微挑眉，有点意外，有点探究，然后，应该是了然。
她捏紧了证书，指节泛白：
“从画歪脖子小草，到被活阎王指着鼻子骂要命，再到啃下那些天书一样的论文……”
“都是我自己一步步踩过来的坑。这台机器……”
她看了一眼放在脚边那个用旧书包小心装着的、贴着“微光一号”标签的盒子，“它现在能拿奖，能去真刀真枪地测试，我想自己把它推出去。”
“看看它到底行不行。也看看，我自己行不行。”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叶照微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林栖野的声音传来，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和玩笑，低沉，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敲在她心上：
“叶照微。”
“嗯？”
“你早就行了。” 他轻轻地说，像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从你一个人拖着箱子爬上六楼，把那破机器当宝贝一样放在桌上那天起，你就行了。”
“奖金是你的，测试是你的，成功是你的，失败……” 他顿了一下，“也是你的。我就在这儿，给你兜着底，听你骂活阎王，或者……给你递纸巾。”
“你咒我？找死啊。”
“没有，只是现在没统子了。”
“所以，有什么事就跟我，我，永远是你的底气！”
一股又酸又胀的热流猛地冲上叶照微的鼻尖。
她飞快地仰起头，吸了吸鼻子，把那股湿意逼回去，对着话筒，声音有点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亮光：
“林栖野，你实验室的破机器修好没？别耽误你老板骂你！”
林栖野在那头低低地笑了：“快了快了。刚重启，数据正在爬……”
“等等！卧槽！数据流出来了！稳了稳了！”
“照微！你真是我的福星！”
“少来！” 叶照微也忍不住笑了，看着后台入口处李薇探头探脑催促的身影，“福星要去吃小炒鸡腿了！李薇请客！”
“替我多吃一份！” 林栖野的声音带着笑意，“庆祝你的‘微光一号’首战告捷！还有叶老板，以后发达了，求包养！”
“滚！” 叶照微笑着骂了一句，挂断电话。
她把那张印着“二等奖”的证书随意塞进书包，和那个贴着“微光一号”标签的盒子放在一起。
然后，挺直脊背，朝着门口那点暖黄的光和等着她的朋友走去。
五千块奖金在卡里。
微光一号在包里。
活阎王的测试在眼前。
林栖野的兜底在电话那头。
脚下的路，是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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