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妨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只锦盒,掀开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细长的绣针,旁边还搁着几缕鲜艳的红线。
她指尖轻挑,选中了其中最艳丽的一缕红,轻轻晃到他面前,“上次不是说好了?教你绣红玫瑰。”她的声音柔软,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姐姐教你起针,好不好?”
他手里的茶杯叮当一声落在桌上,赶忙凑过去,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死死盯着她纤细的手指。
直到一片茉莉糕的碎屑从嘴角滑落,他也没察觉。花月妨瞥了一眼,指尖轻轻一捻,把那碎屑擦掉。
“别动。”她的语气带上一丝无奈,却让他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浑身僵住了一瞬,却还是乖乖坐着,听她细细讲解如何绕针脚才不会跑偏。
她展开一方素净的帕子,取过一支崭新的红丝线,指尖夹着绣花针在帕面上比划。
“你看这儿,针脚歪了没关系,咱们顺着它的弧度走,改成花瓣边缘的卷边,既遮了瑕疵,又显得自然灵动。” 话音刚落,针尖已经悬在帕面上方。
潭江落忽然“啊”了一声,慌乱间伸手想去拦,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两人都是一顿。
他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耳根瞬间染上一层炽红,“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花月妨却像没听见一样,反手将针递到他掌心,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帮他调整姿势。
“别怕,跟着我的手来。”她的声音低柔,手掌温热,隔着布料传来的暖意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手指微微发颤,连针都快握不稳,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小心翼翼地下针。
窗外蝉鸣悠长,却仿佛放慢了节奏,空气里弥漫着皂角的清香。
潭江落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手,鼻尖萦绕着那股淡淡的香气,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哪怕这帕子永远绣不完,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像这样,离她再近一点,就足够了。
针尖刺破素帕的瞬间,潭江落的呼吸跟着顿了半拍。
花月妨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温温的,带着点绣线染过的淡香,他能清晰感觉到她指尖的弧度。
怎样轻轻一挑,红线就顺着帕面绕出半弯月牙,像极了她笑时眼尾的弧度。
“针脚再松些,太紧会勒出褶皱。”她的声音贴在耳边,软得像棉花糖,潭江落慌忙点头,手指却不听使唤,下一针竟歪歪扭扭扎在了刚才的线结上。
他脸一红,刚要抽针,花月妨却按住他的手:“别急,咱们把这错针改成花萼。”
她另取了缕深粉线,指尖绕着错针缠了两圈,原本突兀的线结竟真的成了玫瑰下鼓囊囊的花萼,还带着点俏皮的卷边。
潭江落看得眼睛发直,忘了收回手,直到她笑着捏了捏他的指尖:“傻看什么?该你了。”
他才如梦初醒般攥紧针,却没敢再下针,只是低头盯着帕面上那半朵玫瑰。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红线染得更艳,也把她腕间的玫瑰方巾照得透亮。
方巾边角的针脚和帕上的竟有几分像,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这方巾时,她说是自己绣的。
“姐姐,你绣的方巾……”他话没说完,就见花月妨从锦盒底层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块叠得整齐的素布,边角绣着颗小小的橘子,针脚稚嫩,还带着几处没拆干净的线头。
“这是我第一次绣东西。”她指尖蹭过橘子上歪扭的线,眼底藏着笑,“十岁那年想给妈妈绣橘子糖袋,结果把糖纸都缝进去了。”
潭江落盯着那橘子,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想起自己在超市等她时捏皱的打折表,原来那些笨拙的、藏不住的心意,她都懂。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放下针,从口袋里掏出颗裹着金箔的橘子糖,是昨天在老街供销社买的,比普通橘子糖多了层桂花味。
“这个给你,”他把糖递到她唇边,声音有点发紧,“比超市的甜,还带点桂花香。”
花月妨张嘴含住糖,金箔在舌尖化开,混着橘子的酸甜和桂花的清苦,竟比任何时候都甜。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针,轻轻扎进帕面空白处,这次却没绣玫瑰,而是绕着刚才的橘子绣了片小小的茉莉叶。
潭江落看着那片绿叶,忽然伸手按住她的针:“姐姐,下次我学绣茉莉,好不好?”
她抬眼看他,见他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便笑着点头,把针递回他掌心。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空气里的皂角香混着橘子糖的甜,潭江落低头下针,这一次,针脚竟稳了许多。
他偷偷瞥她,见她正盯着那半朵玫瑰笑,忽然觉得,就算这辈子只绣这一块帕子,只要身边是她,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