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土屋弥漫着一股陈年的尘土味、霉味和淡淡的草药苦涩气。屋顶有几处漏风的破洞,星光和冷风一起钻进来。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冰冷坚硬。唯一的家具是一张缺了腿、用石块垫着的破木床,一张歪斜的木桌,还有一个空荡荡的、积满灰尘的灶台。
赵大山和另一个叫栓子的青壮年,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少年抬到了那张破床上。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仿佛抬的不是人,而是一件易碎的“法器”或……一个巨大的麻烦。林小溪注意到他们看向萧烬时,眼中依然残留着不易察觉的恐惧和疏离,尤其是在靠近他时,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祥。
“林…林姑娘,”赵大山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带着局促和感激,“地方是破了些,您…您先将就。俺们这就去给您弄点热水和吃的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烬苍白冰冷的脸,声音压低了些,“这位…小兄弟,看着…不太好?”
“失血过多,感染,还有……”林小溪走到床边,熟练地再次检查萧烬的脉搏、呼吸和体温,手指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停留片刻,“体温太低,原因不明。需要保暖,持续的观察和护理。”她没提那股阴寒气息,现在不是时候。
赵大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忧色更重,却不敢多问,拉着栓子匆匆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那无形的“死气”冻伤。
屋内只剩下林小溪和昏迷的少年,以及门外探头探脑、带着好奇与畏惧的几张村民面孔。
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林小溪几乎站立不稳。肩膀被拖绳勒出的深痕火辣辣地疼,手臂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她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将沉重的医疗箱紧紧抱在怀里,那冰凉的金属外壳成了她唯一的支撑点。
“呼……” 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这漫长一天(或者更久?)的恐惧、疲惫、血腥和荒诞都吐出去。目光扫过这间徒有四壁的陋室,扫过床上气息微弱的少年,再落到自己沾满干涸泥浆和暗红血污的冲锋衣上。
急诊科的卷王林小溪,穿着价值四位数的户外装备,坐在一个异世界凡人村落漏风的破屋里,怀里抱着半旧的医疗箱,守着个身份不明、体温像尸体的重伤员。
巨大的荒诞感再次攫住了她。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嘴唇,带来一阵刺痛。最终,那点笑意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融入了屋内的冷寂。
脚步声传来。赵大山的妻子,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眼神却透着朴实善良的妇人,端着一个豁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碗里冒着稀薄的热气。她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枯黄的小辫,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手里捧着一块黑乎乎的、像是粗粮混着野菜的饼子。
“林…林姑娘,”妇人声音很轻,带着敬畏,“俺家当家的让俺送点热水…还有…还有这个…”她把碗放在歪斜的木桌上,又从小女孩手里接过饼子,想递给林小溪,却有些不敢靠近。
“谢谢大嫂。”林小溪撑着墙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她接过那碗水,入手温热,水面上飘着几片不知名的干草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她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干得冒烟的喉咙,带来一丝久旱逢甘霖般的慰藉。她又接过那块粗粝的饼子,入手冰冷坚硬。
妇人见她喝了水,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您慢用…俺们就在外头…有事您喊一声就成。”她拉着女儿,又匆匆退了出去,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