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热烈而感人。就在这情绪达到顶峰,众人沉浸在喜悦与豪情之中时——
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的年轻学员,连滚爬爬、脸色煞白地冲上演武场,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紧张而变调尖利,甚至盖过了现场的欢呼:
“院…院长!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骑着…骑着骨龙和魔蝠!好…好重的魔气!把…把咱们学院给围了!说要…要踏平这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欢呼和掌声!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笑容僵在嘴角,泪水停在眼角。热烈的气氛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降至冰点!
“魔…魔气?骨龙?”有村民声音颤抖地重复,脸色惨白如纸。 “踏平这里?”学员们脸上的豪情瞬间被恐惧和愤怒取代,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或摸向了腰间随身携带的药囊和简易器械(里面或许有“消毒灵液”和“止血散”)。 赵大山、栓子等老村民猛地站起,脸上血色尽褪,下意识地想去找武器,却只摸到锄头和药杵。
刚刚还充满希望和温情的毕业典礼,瞬间被战争的阴云和死亡的恐惧所笼罩!魔道大军压境!这几乎是修真界最恐怖的噩梦!
所有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带着惊恐和最后一丝依赖,投向了高台上的那个人——林小溪。
林小溪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她的眼神在瞬间的震惊后,立刻变得如同寒冰般冷静锐利。魔道?大规模进犯?目标直指百草医学院?为什么?是因为学院的发展触动了某些势力的利益?还是…与那场黑死瘟有关?或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但她没有时间细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将那个吓坏了的警戒学员扶起,声音沉稳得不可思议,清晰地传遍死寂的会场: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惊恐的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学员们,保护乡亲,有序退入后方药庐和讲义堂!赵大哥,启动所有防御阵法(一些简单的预警和迷踪阵法,学院建立后逐步布置的)!栓子,带巡逻队守住东侧入口!二丫,分发‘消毒灵液’和‘清心散’,以防万一!”
一连串命令清晰明确,瞬间让慌乱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搀扶老人,引导妇孺,展现出良好的组织纪律性。村民们也强压恐惧,按照平日演练过的预案开始行动。
林小溪则转身,大步走向学院那简陋却坚实的木制大门。她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仿佛不是走向一场可能毁灭一切的危机,而是走向另一个需要她出诊的“病患”。
铁蛋和几名胆子稍大的毕业生,立刻紧随其后。
走到大门附近,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传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浓郁的血煞之气和阴冷魔息几乎凝成实质,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隐约还能听到恐怖魔兽的咆哮和嘶吼声!
林小溪脚步不停,甚至越走越快。她顺手从旁边的器械架上,抄起了一件事物——那不是刀剑,也不是符箓,而是一架经过多次改进、镜筒闪烁着金属冷光的、修真界独一无二的——
高倍显微镜!
她扛着那架沉重的显微镜,如同扛着一面属于科学的旗帜,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推开了学院的大门!
门外,黑云压城城欲摧!
只见学院前方的空地上空,黑压压地悬浮着数十骑恐怖魔物!有翼展遮天、骨刺狰狞的骸骨飞龙,有獠牙外露、眼冒红光的巨大魔蝠!每一头魔物背上,都端坐着一名气息强悍、铠甲漆黑的魔修!森然的魔气汇聚成云,遮天蔽日,投下令人绝望的阴影!
为首一人,骑在一头最为神骏、额生独角的暗黑梦魇兽之上。他身披玄色重甲,甲胄上流淌着暗红色的魔纹,面容被狰狞的魔盔遮盖大半,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寒渊、燃烧着冰冷魔焰的眼睛!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强大、暴戾、令人根本无法升起反抗之心!
这赫然是一支精锐的魔道大军!足以轻易碾平一个小型仙门!
然而,当林小溪扛着显微镜推门而出的瞬间——
当那双冰冷魔焰燃烧的眸子,穿透魔盔,落在那个穿着月白长裙、与周围恐怖画风格格不入、却扛着一个古怪金属筒的女子身上时——
时间,仿佛骤然停滞了。
那滔天的魔焰,那恐怖的威压,那森然的杀气…竟然…极其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为首的魔尊,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那双睥睨天下、视众生如草芥的魔瞳,死死地盯着林小溪肩上的显微镜,又缓缓移向她那张清瘦却写满不耐烦和“别打扰我干活”表情的脸…
然后,在身后无数魔修惊愕的目光中,在学院内透过门缝紧张观望的众人窒息般的注视下——
那位统御万魔、煞气滔天的魔尊,竟然…
缓缓地、有些笨拙地…翻身下了坐骑。
他落地时,那条右腿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动作略显僵硬——那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旧伤,或者…某种非原生肢体的不协调感?
他一步步向林小溪走来。沉重的魔铠踩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每走一步,身上的魔威就收敛一分。走到林小溪面前十步距离时,那足以让金丹修士崩溃的恐怖威压,竟然收敛得近乎无形。
他停下脚步。抬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出毁灭一击,或说出什么死亡通牒时——
他却缓缓地、有些迟疑地…摘下了那顶狰狞的魔盔。
魔盔之下,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肤色冷白,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薄而锋利。正是那双眼睛,褪去了魔焰,只剩下一种极其复杂的、深不见底的幽暗,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
…窘迫?
他看着林小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那双曾令仙魔两道闻风丧胆的魔瞳,此刻竟然有些闪烁,甚至不敢长时间直视林小溪锐利探究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在无数道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目光注视下,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事物——
那不是魔刃,不是法宝,也不是任何象征着死亡与毁灭的东西。
那是一卷…通体用暗金色魔蚕丝织就、边缘绣着繁复玄奥的暗红色曼珠沙华图腾、散发着淡淡幽香和强大魔力波动的…
…卷轴?
他双手捧着那卷轴,手臂似乎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他避开林小溪盯着他右腿的探究目光(她职业病犯了,在评估他的步态),猛地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身后所有魔修差点从坐骑上掉下来!炸得学院内偷看的众人下巴掉了一地!
魔尊…单膝跪地?!
然而,更让他们崩溃的,是这位魔尊接下来说出的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那种蕴含魔威、令人灵魂战栗的腔调,而是变得低沉、沙哑,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般的笨拙和紧张?他举起那卷轴,仰头看着一脸懵逼、扛着显微镜的林小溪,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其不自然的、可疑的红晕,声音干涩地开口:
“林…林小溪…十年…十年之期未满…但我…我等不了了…”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石破天惊的下半句:
“…这…这是魔后婚书!聘礼…聘礼是半个北域魔境!外加…外加帮你踏平所有敢找百草医学院麻烦的仙门!你…你接不接?!”
静。
死一样的寂静。
风停了,魔物的咆哮停了,连众人的呼吸似乎都停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单膝跪地、举着暗金色婚书、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或者魔气上涌)的魔尊,和那个扛着显微镜、张着嘴、表情彻底石化、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天灵盖的林小溪。
显微镜冰冷的金属镜筒,在透过魔云缝隙的惨淡阳光下,反射着懵逼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