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是第二次死亡。”
列车门开,没有站台,只有一条被羊水浸透的产道。
淡粉色壁肉在头顶蠕动,滴落粘稠胎液,落地便化作一张张车票,票面空白。
广播这次从胎液里浮起,声音软糯、潮湿,像未长牙的婴儿在吮指:
“生门,初始终点站。请在胎盘硬化前,完成‘逆向分娩’。失败惩罚:永远停在产道。”
沈砚低头,自己赤身裸体,皮肤覆着一层半透明羊膜;胸前编号变为:
【C-∅ 沈砚 待出生】
脐带自他肚脐延伸,消失在产道尽头。脐动脉搏动,与列车汽笛同频。
产道每隔十米出现一扇门,门牌用胎盘剪成:
1号门【产钳】、2号门【胎便】、3号门【啼哭】……直至7号门【剪断】
门缝渗出不同年代的哭声:1933、1955、1988、2000……2025
每经过一扇门,胎液里的车票就浮现一行反向文字,像倒着写的遗书。沈砚停在3号门前。
门内传来他自己的婴儿啼哭,却带着成年男性的沙哑。
门把是一只金属产钳,钳口夹着一颗乳牙——犬齿,齿根刻“C-917”。
他转动门把,钳口松开,乳牙坠地化成一张旧照片:
1933年的产房,Ada躺在血泊中,医生抱着一个脐带未断的婴儿。
婴儿没有脸,只有一张车票贴在囟门:
【终点站:生门 发车时间:胎盘钙化前】
照片燃烧,产道开始收缩。
羊水升温,像即将破口的脓疱。
沈砚被迫向前爬行,羊膜与产道壁摩擦,发出湿漉漉的撕拉声。
前方出现一道白色强光,光源来自一台巨大的胎儿镜。
镜面照出他的颅骨——骨缝尚未闭合,能看到里面蠕动的灰色脑沟。镜面下方,摆着一把剪脐带的银色剪刀。
剪刀手柄缠着反向DNA的齿痕钥匙,正是他在无舌门被夺走的那把。
剪刀旁边,是一段已经钙化的胎盘,边缘写着倒计时:
【00:14:59】
剪刀无法拿起。
钥匙孔里塞着一段声带——属于沈砚自己,在无舌门被拔掉的那条。
只有把声带“还回去”,剪刀才能启动。
沈砚张口,却发现口腔空空,舌头与声带皆无,只剩一个黑洞。黑洞开始自行扩张,像产道反向吞噬他。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从颅骨内传出,变成婴儿的心跳:
“咚——咚——”
每一次跳动,镜面便浮现一行字:
【出生证签字人:沈砚(未出生)】
产道尽头出现第二个人影。
那是一位医生,穿1933年的白色长袍,口罩被血水浸透。
医生手持产钳,钳口夹着一张车票:
【终点站:子宫外】
医生嗓音低沉,却与广播的婴儿声重合:
“逆向分娩,需要有人替你出生。”医生把车票塞进沈砚囟门。
车票遇血即溶,沈砚感到颅骨缝被强行撑开,一只成年手掌大小的“自己”被从脑内拖出——
那是一个五官模糊的胎儿,脐带还连在沈砚的视神经。胎儿睁眼,瞳孔是列车车轮的形状。
它用无声的口型说:
“我是你的生门,也是你的遗言。”
胎儿被医生抱向剪刀。
脐带绷直,像一道即将崩断的钢索。
倒计时只剩00:00:59。
沈砚意识到:如果脐带被剪断,他将永远成为“未出生”的游魂;
只有反向操作,把胎儿重新塞回脑腔,让胎盘继续供血,才能逃离生门。他扑向医生,用牙齿咬住剪刀的反向DNA钥匙。
钥匙转动,剪刀却并未剪断脐带,而是把整条脐带“缝合”回胎盘。
胎盘重新软化,倒计时停止。医生口罩滑落,露出Ada的脸。
她微笑,嘴角裂到耳根:
“恭喜,你选择了留在子宫。”
产道开始反向蠕动,把沈砚重新推回列车。
列车门合拢,车窗外的生门迅速钙化,变成一座巨大的胎盘化石。
广播最后一次响起,声音是沈砚自己的成年嗓音:
“生门已钙化完毕,下一站:死门。”沈砚低头,脐带不见了,胸口编号更新:
【C-000 沈砚 子宫残留】
制服重新出现,却湿漉漉滴着羊水。车窗倒影里,他的瞳孔变成胎盘血管纹,像一幅永不到站的路线图。
【第六章完】
【待续:第七章·死门】
——“死亡是第一次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