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外的走廊上，傅凌川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西装外套早不知丢到哪里，衬衫袖口被挽到手肘，露出青筋微凸的小臂。
"傅总，您坐下休息会儿吧。"周谨第无数次劝道，"医生说才开了三指，可能还要..."
"六小时了。"傅凌川打断他，声音沙哑，"已经六小时了。"
周谨明智地选择闭嘴。全公司都知道，自从思念进入预产期，傅总的脾气就像颗行走的炸弹，而今天这颗炸弹的引线已经烧到了尽头。
产房门开了一条缝，护士探头出来："傅先生，您太太问——"
傅凌川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她怎么样？疼不疼？需要什么？"
护士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呃...傅太太问能不能吃点冰淇淋？"
"冰淇淋？现在？"傅凌川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要求。
"阵痛间歇的小愿望嘛。"年长的助产士笑着出现，"放心，我们准备了产妇专用的。"
傅凌川皱眉："什么口味的？"
"香草。"
"她喜欢巧克力薄荷。"傅凌川转身就要走，"我去买。"
助产士拦住他："傅先生，您太太随时可能生产，您最好别离开。"她顿了顿，"而且...您现在这样子恐怕进不了超市。"
傅凌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光着的脚（他什么时候脱了鞋？），还有满眼的血丝。确实不像个能正常购物的状态。
"我去买。"周谨自告奋勇，"巧克力薄荷是吧？"
五分钟后，思念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冰淇淋，而傅凌川通过视频电话看得心惊胆战——她每吃一口，就要停下来应对一阵剧痛。
"不生了。"傅凌川突然说，"我们领养。"
视频那头的思念哭笑不得："傅总，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吧？"
又煎熬了四小时，当产房里终于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时，傅凌川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恭喜傅先生，是个健康的女孩！"护士抱着襁褓出来，"3.2公斤，50厘米。"
傅凌川只看了一眼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就急切地问："我太太呢？她怎么样？"
"傅太太状态很好，就是有些累——傅先生！您不能进去！还在缝合..."
但傅凌川已经冲了进去。产床上，思念苍白着脸，头发被汗水浸透，却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我们的女儿..."
傅凌川单膝跪在床边，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再也不生了。"他的声音哽咽，"一次就够了。"
思念轻抚他的脸："傻瓜。"
小公主取名傅念恩，小名恩恩，取"感恩相遇"之意。而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家伙，从回家第一天就开始折磨她那位叱咤商界的父亲。
"傅总，恩恩的尿布..."
"我来。"
"傅总，恩恩该喂奶了..."
"我来。"
"傅总，恩恩打嗝了..."
"打嗝？怎么会打嗝？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叫医生？"
月嫂和保姆们面面相觑，看着那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抱着个啼哭的婴儿，满脸无助。
半夜三点，思念被一通电话吵醒。
"对，就是打嗝...持续了二十分钟...真的没事吗？"傅凌川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好的...好的...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到醒来的思念，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吵醒你了？"
"这次又是哪位倒霉医生？"思念无奈地问。
"儿科主任。"傅凌川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他说打嗝正常..."
思念忍不住笑出声。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第一次因为恩恩打喷嚏，他半夜叫来了家庭医生；第二次因为恩恩睡得"太沉"，他差点打120。
"傅总，你女儿只是个普通婴儿，不是易碎品。"思念戳了戳他的胸口。
傅凌川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你俩都是我的易碎品。"
产后两周，思念仍然虚弱。傅凌川严格限制访客时间和人数，连沈志远来看外孙女都被控制在十分钟内。
"凌川，我爸才刚来..."思念抗议道。
"你需要休息。"傅凌川不容反驳，"十分钟足够了。"
沈志远抱着小外孙女，老泪纵横："像，真像你小时候..."
傅凌川站在一旁，眼睛盯着手表，像个无情的计时器。
"凌川，"思念无奈地唤他，"让我爸多待会儿嘛。"
"你该午睡了。"傅凌川不为所动。
沈志远识趣地将孩子交给保姆："我改天再来。思思，你好好休息。"
等父亲离开后，思念假装生气地背过身去："暴君。"
傅凌川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思念转身亲了亲他的下巴，"但我已经好多了。"
"不够好。"傅凌川的手轻轻抚过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你流了那么多血..."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思念这才意识到，生产那天的情景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她握住他的手："但我挺过来了，不是吗？而且有了恩恩，一切都值得。"
傅凌川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满月宴那天，傅宅人满为患。各界名流争相前来祝贺，礼物堆满了整个客厅。傅凌川全程抱着女儿，像只护崽的狮子，谁想碰一下都得经过严格审查。
"傅总，能让我抱抱小公主吗？"一位董事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她怕生。"傅凌川面无表情地拒绝。
思念在远处扶额——恩恩明明是个见人就笑的社交达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傅凌川突然将孩子交给月嫂，大步走向思念："你脸色不好。"
"我没事，就是有点..."
话没说完，她就被打横抱起。全场宾客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总抱着妻子径直上楼，丢下一屋子客人。
"傅凌川！放我下来！"思念羞恼地捶他的肩膀，"下面那么多人呢！"
"闭嘴，吵到你睡觉了。"他霸道地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睡一会儿，恩恩有我。"
思念想抗议，但疲惫确实如潮水般涌来。她迷迷糊糊睡去前，感觉到一个温柔的吻落在额头。
深夜，恩恩的啼哭将思念惊醒。她刚要起身，就被傅凌川按住："我去。"
透过半开的门缝，思念看到傅凌川熟练地检查尿布、冲奶粉，然后将小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哼唱。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面。
"她像我。"傅凌川突然说，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床边，"不爱睡觉。"
思念笑着接过吃饱喝足的女儿："幸好脾气像我。"
傅凌川躺下来，将妻女一起搂进怀里："今天岳父说，想送恩恩一套学区房。"
"爸太心急了。"思念摇头，"恩恩才一个月大。"
"我已经在看她未来的大学了。"傅凌川认真地说。
思念哭笑不得："傅总，你女儿要先学会爬，然后走，然后..."
"她会是最好的。"傅凌川打断她，语气笃定，"像她妈妈一样。"
思念靠在他肩上，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心中满是柔软。前世的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幸福——爱她的丈夫，健康的女儿，完整的家。
"凌川，"她轻声说，"谢谢你给我这一切。"
傅凌川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拥住她。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言语已是多余。
三个月后，傅宅花园。
思念躺在躺椅上，看着傅凌川抱着恩恩在草坪上玩耍。小丫头已经会咯咯笑了，每次被爸爸举高高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她会成为钢琴家。"傅凌川突然说，将女儿轻轻抛起又接住，"或者数学家。或者..."
"或者一个快乐的普通人。"思念微笑着补充。
傅凌川挑眉："傅念恩怎么可能普通？"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思念眯起眼，看着这个曾经冷漠的男人，如今满眼温柔地逗弄女儿的样子，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重生给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但真正的奇迹，是学会了爱与信任的自己，和愿意为她改变的他。
"凌川，"她唤道，"过来。"
傅凌川抱着女儿走过来，俯身给她一个吻："怎么了？"
思念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傅凌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罕见的、毫无保留的笑容："我知道。"他轻声回答，"我也爱你，永远。"
在他们中间，小念恩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仿佛也在诉说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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