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去傅母家。"
晚餐时，傅凌川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思念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结婚一年多，这是傅凌川第一次主动提起拜访养母。前世他们的婚姻中，傅母从未露面，仿佛不存在一般。
"好。"思念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头，"要准备什么吗？"
傅凌川放下筷子，眉头微蹙："不用。她不喜欢...热闹。"
这个停顿让思念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不安。桌下，她悄悄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凉。
"恩恩也去？"她轻声问。
傅凌川的目光转向婴儿椅上的女儿。六个月大的小念恩正专心致志地把米糊糊往脸上抹，对父母的对话浑然不觉。
"嗯。"傅凌川的表情柔和了些，"她是...关键。"
当晚，思念在收拾行李时，傅凌川罕见地早早哄睡了女儿，然后站在卧室门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思念叠好最后一件小裙子，抬头问道。
傅凌川走进来，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老旧的木盒："你应该知道一些...背景。"
木盒里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和文件。最上面那张是一个严肃的中年女子站在傅宅门前，身旁站着约莫十岁的小傅凌川。女子面无表情，男孩则站得笔直，眼神空洞得不像个孩子。
"我养母，傅成雅。"傅凌川的声音异常平静，"傅家独女，因不能生育收养了我。"
思念小心地拿起照片，注意到小傅凌川的右臂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
"她知道我的身世。"傅凌川继续道，"我母亲...生母失踪后，我被送到孤儿院。傅家需要一个继承人，她需要一个...作品。"
"作品？"
"完美无缺的傅氏继承人。"傅凌川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我花了二十年成为她的'杰作'。"
思念胸口发紧。她曾猜测傅凌川的童年不快乐，但没想到如此冰冷。难怪前世他不懂如何表达爱——从未被爱过的人，如何给予？
"为什么现在要回去？"她轻声问。
傅凌川沉默片刻："恩恩是她的亲外孙女。血缘...对她很重要。"
第二天清晨，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入城郊一座古朴的庄园。思念抱着熟睡的恩恩，透过车窗看到一位银发妇人站在主宅门前，身姿挺拔如松。
"记住，"下车前傅凌川突然握住她的手，"无论她说什么，不要...在意。"
傅母比照片上更加严肃。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纹路，却没能软化那双锐利的眼睛。她先扫视了一遍思念，目光最终停留在恩恩身上。
"进来吧。"她转身进屋，语气冷淡。
傅宅内部出乎意料的简朴，几乎没有装饰，只有墙上几幅价值连城的古画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客厅里，佣人已经准备好了茶点，但气氛依然凝重。
"孩子给我看看。"傅母突然说。
思念小心地将恩恩递过去。就在交接的瞬间，恩恩突然醒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老太太。令人惊讶的是，向来怕生的恩恩不仅没哭，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傅母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近乎僵硬地抱着这个柔软的小生命，目光在恩恩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停在那双酷似思念的眼睛上。
"像..."她喃喃自语，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坐吧。"
接下来的茶会尴尬至极。傅母问了几个关于恩恩的问题，然后便陷入沉默。思念注意到她的目光不时飘向墙上的一幅画——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与周围的名作格格不入。
"我去准备房间。"傅母突然起身，将恩恩还给思念，"你们自便。"
待她离开后，思念长舒一口气："比想象中...好一些？"
傅凌川摇头："她在观察你。"
下午，傅凌川带思念参观了老宅。在书房，他指着一个角落："我小时候常在那里罚站。一站就是几小时。"
墙角有几道浅浅的刻痕，记录着不同年龄的身高。在最上方，有人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永远不够高"。
思念心疼地抱住丈夫："现在你比所有人都高了。"
傅凌川将脸埋在她发间，深深吸气："在这里...我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不够好的孩子。"
晚餐时，傅母换了一身正式的旗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她依然话少，但眼神不再那么锐利。恩恩坐在特制的高椅上，好奇地抓弄着面前的米糊，不时发出欢快的声音。
"她会说话了吗？"傅母突然问。
"会叫爸爸妈妈了。"思念微笑着回答，"昨天还说了'奶奶'。"
傅母的筷子顿了顿："是吗。"
就在这时，恩恩突然朝傅母伸出沾满米糊的小手，清晰地喊了声："奈奈！"
餐厅一片寂静。傅母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思念读不懂的情绪。
"她...很聪明。"最终傅母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接下来的晚餐中，她的目光再没离开过恩恩。
夜深人静时，思念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倒水，路过傅母的房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柔的哼唱声。她好奇地凑近，透过门缝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傅母抱着熟睡的恩恩，轻轻摇晃着，嘴里哼着一首思念无比熟悉的摇篮曲。那是她母亲生前常唱的曲子！
更令人震惊的是，梳妆台上放着一张照片，明显是从相册中匆忙取出的——年轻的傅母站在中间，两旁是思念的母亲和傅凌川的生母，三人亲密地挽着手。照片背面朝上，上面写着"三姐妹，1989"。
思念捂住嘴，轻手轻脚地退回走廊，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看到了？"傅凌川低声问，显然也目睹了一切。
思念点头，心跳如鼓："她们...是姐妹？"
傅凌川的表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明："明天。明天我们会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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