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无声展开]
纯白,无边无际的纯白……
他被困在温吞的纯白中,无处着力,上下左右,什么都没有,让人心里直发慌。林七夜下意识握紧了刀柄,精神力像潮水一样铺出去,
却空荡荡的,什么都碰不到。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只有一片死白的光,他想分析这里的规则,可脑子里的公式和模型……全都没用。
百里胖胖和迦蓝下意识地背靠背,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防御阵型。
“这什么鬼地方啊?”百里胖胖的声音空旷得吓人,“没味儿,没声儿,连根毛的风都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虚空里,光影拧在了一起,一行滚烫的金色大字,就这么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平行世界观测记录:一份名为“天真”的墓志铭】
字下面,画面亮了。
一个年轻人,干干净净的,眼神清澈得像山里的泉水,嘴角天生就带着点笑意。他正仰着头,看着身边的长辈,那张脸上,是完完全全的信赖,就像小狗看着自己的主人。
安卿鱼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声音还是那么平,像在念一份尸检报告,“目标,吴邪……情绪基线很稳,对身边那个长辈,信任度高得……有点不正常了。暂时没发现别的。”
林七夜的目光,却在那年轻人身上,多停了一秒。
那样的眼神……他见过。
[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里头,是又黑又潮的雨林,那个叫吴邪的年轻人,一步不落地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那是他三叔。他三叔说的每一个字,不管是“跟紧了!”,还是“别瞎看!”
吴邪都听,毫不犹豫。他就像一块干透了的海绵,拼了命地吸着前辈给的经验,哪怕那些经验……其实都是命令。
可镜头,偏偏在这时候,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悄悄拉远了。
就在吴邪转身的一瞬间,那个“三叔”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是精明,是算计。
后来,泥潭里突然窜出来一条怪蛇,他动手处理的时候,快得不像在保护侄子,倒像是在……清理一个碍事的垃圾。那份冷静,简直就是冷酷。
百里胖胖是第一个憋不住的,拳头捏得咯吱响,差点就指着屏幕骂娘了!
“我靠!这老家伙不对劲啊!看自己侄子的眼神,怎么跟看个诱饵似的!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得藏着掖着,我看,迟早要出事!”他转头去看林七夜,“七夜,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七夜没立刻出声。
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在屏幕上的吴邪和那个“三叔”之间,来来回回地扫。
他从吴邪身上,看到了太多熟悉的影子……那些曾经被前辈们一句“为你好”就推着往前走,却根本不知道前头是平地还是悬崖的少年们……其中,也有他自己。
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和心有戚戚焉的感觉,死死地抓住了他。
“安卿鱼。”林七夜的声音很轻。
“我在。”
“这个‘三叔’,他的行动逻辑……有大问题。”安卿鱼扶了下镜框,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躲危险,分东西,根本不像在带一个需要照顾的晚辈。
他的每一步都太准了,就像……就像在牵着一枚棋子,往棋盘上一个画好的格子里放。这个吴邪,从他走进这片蛇沼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信息陷阱里,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呢。”
林七夜慢慢点了下头,算是认了安卿鱼的说法。他轻声说:“是啊……有时候,最牢固的保护,恰恰是用最深的欺骗做出来的。我们……也见过不少。”
这句话,让这片纯白空间里的空气,都重了好几斤。
迦蓝抱着刀,一直没说话,但她身边的气场,比刚才冷多了。
[画面切换至营地]
影像里的故事,像是被按了快进。一个接一个的危险,同伴不见了,莫名其妙的线索,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一点点朝着吴邪收紧。
他开始怀疑,开始问,可得到的回答,永远是敷衍,是转移话题,是那句最气人的——“你不需要知道”。
他眼睛里的光,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终于,在一连串要命的巧合,和一个同伴的提醒下,吴邪自己……拼出了真相最残忍的那块碎片。
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他一路拿命去信,拿命去跟的“三叔”,根本就不是他三叔!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信念,拼死换来的发现,做的所有事,竟然……竟然都他妈的是个谎话!
画面给了他一个特写。
那张脸上,震惊,背叛,痛苦,迷茫……所有的情绪搅成了一锅粥,最后,变成了一片空洞的死灰色。那块叫做“天真”的石头,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轰的一声,塌了。
吴邪的声音都在抖,他开始质问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扫过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张起灵,扫过咋咋呼呼的王胖子,那份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不信任,像一根根冰锥子,穿过屏幕,扎在了在场每个守夜人的心上。
整个空间的空气,好像都冻住了。
“用守护的名字,干操纵的勾当,这是最大的亵渎。”
迦蓝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像铁打的。她身边的空气都变得锋利起来,好像下一秒刀就要出鞘。
“这种被逼着长大的‘成长’,说白了,就是对人灵魂的酷刑。要是我在场,我的刀,得先问问那个骗子。”
没人怀疑她的话。守夜人最恨的,就是这种利用信任的背叛,恨之入骨。
安卿鱼冷静地点了点头,好像只是在验证自己一开始的猜测。
“信任体系的全面崩溃……信息不对等被揭穿之后,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丢了最宝贵的‘盾’,那面用长辈的权威和亲情做的盾牌。但也因为这个,他被迫……捡起了最锋利的‘矛’——怀疑。”
安卿鱼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丢了魂的年轻人身上,继续用他那套独特的逻辑分析着。
“从这一刻起,吴邪才算真正脱离了棋子的身份,开始有了……成为棋手的可能。虽然代价很大,但从战略层面看,这是必要的。”
“必要的?”百里胖胖猛地转头,“老安,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看看他那样子,魂儿都快没了!这叫‘必要’?换你你试试?”
安卿鱼没理百里胖胖的激动,他只是看着林七天,他知道,这里真正能和他聊这个的,只有林七夜。
林七夜的拳头,在身侧悄悄地握紧了。
吴邪的痛苦,就像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照出了他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挣扎。
当上【夜幕】的执剑人之后,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背着数不清的秘密,对身边这些一起拼命的兄弟们,进行着一次又一次“必要”的隐瞒?
每一次他说“相信我”,每一次他省略掉那些最危险的真相,每一次他看到同伴们毫不犹豫点头的眼神……他都感觉自己像屏幕上那个“假三叔”。
“我们……”
林七夜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我们都曾是吴邪啊……总以为只要紧紧跟着前辈的脚步,就能走到终点,却没想到,命运这个王八蛋,会逼着我们亲眼看清楚,脚底下根本不是什么阳关大道,是万丈深渊……”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安卿鱼,迦蓝,还有气鼓鼓的百里胖胖。
“‘天真’……原来是弱者最奢侈,也最不中用的铠甲。”
[影像继续播放]
废墟上,总要有人站起来的。
画面里的吴邪,在那么剧烈的崩溃之后,竟然……没倒下。他把所有的痛苦和迷茫都压进了心底最深处,眼神变得又深又利。
他开始自己动脑子,用怀疑的眼光去看所有信息,去分析每个人的动机。
他变强了,也变得……更孤独了。
在和最靠得住的伙伴王胖子,张起灵合作的时候,他还是会并肩作战,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没办法完全去掉的戒备。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自我保护,看得人心头发紧。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看着那个在废墟上,艰难地重建自己的吴邪。
“痛苦给了他活下去的智慧。”安卿鱼做出了最后的评判,“在到处都是危机的环境里,‘无条件的信任’,往往是致命的。从战略角度看,这次崩溃对他来说,是一种进化。”
“可是,安卿鱼……”
林七夜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看着自己的挚友,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为了活下去!就必须把身边所有人都变成不能信的孤岛,那我们拼了命去守护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像一把大锤,重重地敲在了每个守夜人的心上。
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守夜人。
他们守护人类,靠的就是彼此之间的信任和羁绊啊。
要是连这个根基都得扔掉,要是每一次合作都得没完没了地猜忌和试探,那他们的战斗,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变成一群在黑夜里自己走自己的孤魂野鬼?
林七夜的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
画面里,吴邪在一场要命的追逐后,累得快要昏倒了。他身后,是沉默的张起灵,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在短暂休息的时候,吴邪看着张起灵身上新添的伤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最后,他把自己仅剩的一点食物和水,默默地……推到了对方面前。
那个动作,一句话没有,却比什么话都管用。
林七夜眼里,闪过一丝明悟。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疲惫的年轻人,在经历了最彻底的背叛之后,竟然……还是选择了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那两个一路走到现在的伙伴。
“或许……我明白了。”林七夜轻声说。
“真正的强大,不是永远不相信。而是在看清了所有的背叛和谎言之后……依然选择,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
[纯白空间开始碎裂]
四周的纯白开始像玻璃一样裂开,然后一片片地掉下来,消失了。
影像的最后一幕,定格在篝火旁。吴邪的侧脸在火光里一明一暗,累,但是无比的坚韧。他身边,是睡得正香的王胖子和闭着眼睛养神的张起灵。铁三角,坚不可摧。
当最后一片白色消失的时候,林七夜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夜幕的指挥室。
窗外,是沧南市的万家灯火,安安静静的。
他看着身边各忙各的同伴们。安卿鱼在飞快地敲键盘分析数据,迦蓝在角落里擦她的刀,百里胖胖正从怀里掏出一包薯片,准备分给大家。他们都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信任着彼此。
那段来自异世界的影像,像回声一样,还在他脑子里响。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些他曾经背着的,和将要背着的秘密,好像都刻在了掌纹里。
过了很久,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会让别人来打碎自己的世界。他要亲手选择自己的路,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那份……他选择去相信的“天真”。
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里,一行字迹缓缓浮现,随即一闪而过。
【观测结束。每个人的蛇沼鬼城,都在自己的心中。】
【💰彩蛋:守夜人的土特产】
[一枚暗色膏体凭空掉落]
随着空间彻底恢复正常,一个核桃大小,散发着怪香的暗色膏状物,噗通一声,掉在了百里胖胖的脚边。
百里胖胖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就捡了起来,放在鼻子底下猛吸了一口。
“嘿!这是那个吴邪世界里的土特产?叫什么麒麟竭来着?”他举着那玩意儿,兴冲冲地对大家说,“这玩意儿是不是抹上一点,就能百毒不侵,还能让伤口嗖一下就好利索了?”
说着,他就要往自己手背上抹一点试试水。
安卿鱼的影子一闪,瞬间就到了他面前,一把抢走了那块膏体。
“别碰!”他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你分析不了它的成分,更算不出用它的代价。”
“切,老安你就是太紧张了,一个纪念品而已嘛……”
百里胖胖话还没说完,那块膏体在安卿鱼的指尖,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嘶”声,像是有看不见的蛇在吐信子。
下一秒,它飞快地干裂,变成了一捧黑色的粉末,从安卿鱼的指缝里滑下去,消散在了空气里。
[粉末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