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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里乡音

尹书沅第三次在深夜的练习室走廊里撞见文俊辉时，窗外的雨正下得绵密。

初秋的雨带着潮气，黏腻地裹着整栋大楼，连通风系统里吹出来的风都泛着冷意。她刚把最后一份成员的康复计划表整理归档，文件夹边缘还沾着消毒水的淡味，转过拐角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消防栓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右手悄悄按在腰侧，头微微垂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饱满的额角。

“俊辉？”尹书沅放轻脚步，文件夹抱在怀里，“怎么没回宿舍？”

文俊辉闻声抬头，眼里的倦意还没来得及藏好，嘴角先牵起个浅淡的笑：“刚练完，想透透气。”他说话时下意识直了直腰，右手却没从腰侧挪开，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尹书沅捕捉到了。

她走近两步，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大半，能看见他耳尖泛着的薄红——不是热的，是疼出来的。“腰又疼了？”尹书沅没绕弯子，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腰侧，“阴雨天潮气重，旧伤容易犯。”

文俊辉愣了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瞒她了：“刚才练那个下腰的动作，没控制好力度，回来就开始疼。”他说着轻轻按了按腰眼的位置，眉头蹙了蹙，“比上次疼得厉害点，坐着都有点费劲。”

尹书沅没说话，转身往医务室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他：“愣着干嘛？过来。”

医务室的灯是暖黄色的，比走廊里舒服多了。尹书沅让文俊辉坐在诊疗床上，自己打开储物柜翻找东西，金属柜抽屉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上次给你的热敷贴还剩多少？”她头也不回地问。

“剩两盒了，昨天贴了一片，没太管用。”文俊辉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后，尽量让腰放松些，“可能这次疼得深，贴在表面没效果。”

尹书沅从柜子里拿出个黑色的袋子，转身递给他：“打开看看。”

文俊辉接过袋子，触手是柔软的棉质，打开一看，是个定制的护腰——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硬邦邦的款式，内侧是透气的网眼布，腰侧有两个可拆卸的热敷垫，腰后的支撑条是弧形的，刚好能贴合腰椎的曲线。“这是……”他拿起护腰，指尖蹭过内侧绣着的小字，是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给你做的。”尹书沅拉过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上次看你练舞，护腰总往下滑，就记了你的腰围尺寸，找厂家定制的。支撑条是医用级的，不会硌得慌，内侧的热敷垫可以充电，温度能调，阴雨天戴着能祛潮气。”她顿了顿，伸手拿过护腰，“来，我教你怎么戴。”

文俊辉乖乖坐直身子，尹书沅绕到他身后，护腰的弧度刚好卡在他的腰际，她轻轻拉了拉两侧的魔术贴，调整到合适的松紧度，指尖偶尔碰到他后腰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僵硬。“松紧度怎么样？别太松，没支撑力；也别太紧，会勒得慌。”她问。

“刚好。”文俊辉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的护腰，棉质的触感贴着皮肤，暖暖的，好像连疼痛都缓解了些，“谢谢尹医生，你还特意给我定制这个。”

“别叫尹医生了，私下里叫我书沅就行。”尹书沅绕回他对面，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瓶子，倒了点按摩油在手心搓热，“来，转过去，我教你几个穴位，疼的时候自己按按，比贴热敷贴管用。”

文俊辉听话地转过身，后背对着她，T恤往上撩了点，露出后腰的皮肤——那里有块浅淡的疤痕，是早年练舞摔的，也是旧伤的根源。尹书沅的掌心覆在他的腰眼上，温热的触感让他下意识颤了颤，随即放松下来。

“这个位置是肾俞穴，”她的指尖轻轻按在疤痕旁边的位置，力度刚好，“用指腹按，顺时针揉，每次揉三分钟，能缓解腰痛。还有这个，大肠俞穴，在肾俞穴下面两指的位置，按的时候稍微用点力，酸胀痛的感觉才对。”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指尖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文俊辉能感觉到酸胀感从穴位扩散开来，原本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了，连呼吸都顺畅了些。“这样吗？”他试着用自己的手按了按肾俞穴，力度没掌握好，疼得龇了龇牙。

尹书沅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手背：“轻点，不是让你跟自己较劲。”她的指尖再次覆上去，带着按摩油的温热，“慢慢来，找到感觉就好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文俊辉看着窗外的雨帘，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乡音：“我妈以前也总给我按这些穴位，她说老辈人传下来的，比吃药管用。”

尹书沅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阿姨也懂这些？”

“嗯，我小时候练舞总受伤，我妈就到处打听偏方。”文俊辉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怀念，“她会用生姜和艾草煮水，给我泡脚，说能祛湿气，还会用热水袋裹着毛巾，给我敷腰，每次敷完都要念叨半天，让我别太拼。”

“生姜艾草泡脚确实管用，驱寒除湿，对腰伤也有好处。”尹书沅接话，声音也放软了些，“我外婆以前也总给我弄这个，尤其是冬天，泡完脚浑身都暖。”

文俊辉回头看她，眼里亮了些：“你也知道这个？”

“当然，”尹书沅笑了，“我们那儿冬天冷，老人都爱用这个偏方。还有个更简单的，把粗盐炒热，用布包起来敷腰，比热水袋管用，还能反复用。”

“对！我妈也这么弄过！”文俊辉一下子兴奋起来，刚才的倦意和疼痛好像都淡了，“就是炒盐的时候容易糊，我妈以前炒糊过好几次，满厨房都是烟，我爸还笑她，说她是‘厨房杀手’。”

尹书沅被他逗笑了，指尖的力度也放得更轻：“我外婆也炒糊过，后来她干脆把盐和花椒一起炒，就算糊了也有花椒的香味，不至于太难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家乡的小偏方，从生姜艾草泡脚，到粗盐热敷，再到用红糖和生姜煮水喝，乡音在暖黄的灯光里交织，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得温柔起来。文俊辉原本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靠在诊疗床上，听尹书沅说她小时候生病，外婆怎么用土方子照顾她，偶尔插一两句自己的经历，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么多偏方。”文俊辉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惊讶，又有点莫名的亲近感，“我还以为只有家里的长辈才懂这些。”

“都是外婆教的，她说这些偏方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都是老一辈的经验，管用还没副作用。”尹书沅收起按摩油，“以后疼的时候，先热敷，再按我教你的穴位，要是还不管用，就来找我，别硬撑。”

文俊辉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腰上的护腰，暖暖的，贴在身上很舒服。“书沅，”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谢谢你。”

尹书沅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亮，带着点认真，还有点她没看懂的情绪。“谢什么，这是我的工作。”她笑了笑，起身收拾东西，“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宿舍休息，明天还要排练，别熬夜。”

文俊辉从诊疗床上下来，试着走了两步，腰上的护腰支撑着，确实比刚才舒服多了，疼痛感减轻了大半。“好，那我回去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尹书沅，“你也早点休息，别加班。”

尹书沅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收回目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按摩油的香味，还有刚才按在他腰上时，那细微的肌肉颤动。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好像没那么冷了。尹书沅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开第一页，是13位成员的健康档案，文俊辉的那一页上，她又添了一行字：“阴雨天需加强腰部防护，备生姜艾草包，每日热敷15分钟。”

她想起刚才文俊辉聊起妈妈时眼里的怀念，想起他说炒盐糊了时的笑意，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软了下来。从一开始加入这个团队，面对陌生的偶像行业手足无措，到现在能准确记住每个人的旧伤，知道他们喜欢的缓解方式，甚至能和他们聊起家乡的偏方，这段日子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漫长。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拿着病历本的“尹医生”，而是慢慢成了他们可以依赖的人。就像此刻，文俊辉腰上的护腰，不仅支撑着他的腰椎，也好像悄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越了医患，多了点不一样的羁绊。

尹书沅合上文件夹，关掉医务室的灯，走进走廊。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她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心里却很踏实。她知道，以后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有成员受伤，有成员疲惫，但她会一直在这儿，做他们健康与精神上的后盾，见证他们的荣耀，也守护他们的脆弱。

就像此刻窗外的雨，虽然冰冷，却能滋润土地，等待明天的阳光。而她和他们之间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