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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休息间

凌晨一点的练习室大楼，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走廊尽头的休息间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夹杂着几声极轻的、压抑的吸气声——尹书沅抱着刚打印好的声带护理方案经过时，脚步下意识顿住了。

她认得这个休息间，是明浩常用来改舞台设计图的地方。白天路过时，总能看见里面摊着满桌的草图、马克笔，还有喝了一半的冰美式；可现在，里面的光线暗得很，只有桌角一盏小台灯亮着，把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尹书沅轻轻推开门，最先闻到的是淡淡的咖啡苦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糖气息。明浩坐在沙发最里面，背对着门，怀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光映在他侧脸上，能看见他紧蹙的眉头，右手正悄悄按在自己的上腹，指尖泛着白。

“明浩？”尹书沅放轻声音，怕吓着他，“这么晚了还没走？”

明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慢慢转过身。他的脸色比白天差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嘴唇有点干，看见尹书沅时，还试图扯出个笑，可嘴角刚扬起来，就又因为腹部的不适蹙紧了眉，倒吸了口凉气：“书沅姐？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虚，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尹书沅走进去，顺手把门带上，挡住了走廊里的穿堂风：“刚弄完成员的声带护理表，路过看见这里亮着灯。”她的目光落在明浩按肚子的手上，没绕弯子，“胃又疼了？”

明浩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来，往沙发里缩了缩：“没事，可能是刚才喝了冰咖啡，有点胀气。”

可尹书沅看得清楚，他按的是上腹部，不是胀气常疼的下腹；而且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眼神也有点飘——这是他紧张或难受时的小习惯，她记在成员的健康档案里。“别骗我了。”尹书沅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是疼得厉害，还是一直隐隐作痛？”

明浩沉默了几秒，像是终于卸下了那点伪装，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从下午开始就疼，刚才改设计图的时候，突然疼得厉害，有点喘不上气。”他睁开眼，眼底带着点疲惫的红，“我吃了随身带的胃药，可好像没太管用。”

尹书沅没急着说话，先起身去休息间的小吧台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先喝点温水，冰咖啡别碰了，刺激胃黏膜。”她看着明浩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有点凉，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是因为舞台设计的事吗？”尹书沅坐回原位，声音放得很软，“下午路过练习室，听见你跟成员说，想调整ending的队形，又担心效果不好。”

明浩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水晃了晃，溅出几滴在他手背上。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轻声说：“这次回归的舞台太重要了，成员们练得都特别辛苦，我不想因为我的设计拖后腿。”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焦虑，“刚才改了第三版ending，总觉得不够惊艳，又怕改太多，成员们要重新记动作，累得慌；不改的话，又怕粉丝觉得没新意……”

他说着，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让他忍不住弯了弯腰，额头抵在水杯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尹书沅见状，立刻起身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着急，慢慢来，先把呼吸稳住。”

明浩抬起头，脸色更白了，额角渗出了细汗：“我控制不住……一想到这些，胃就疼得厉害，连呼吸都乱了。”

“我教你个呼吸法，跟着我做，好不好？”尹书沅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稳，让他莫名觉得安心。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明浩的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冰凉的手，“先闭上眼睛，慢慢吸气，数四秒——一、二、三、四，然后屏住呼吸，数四秒，再慢慢呼气，数六秒。跟着我来。”

明浩听话地闭上眼睛，睫毛还在微微颤抖。尹书沅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很轻，却很有力量：“吸气，一、二、三、四……屏住，一、二、三、四……呼气，一、二、三、四、五、六……”

一开始，明浩的呼吸还很急促，跟着节奏走的时候，总有些跟不上，可尹书沅很有耐心，一遍一遍地引导，手始终覆在他的手背上，稳定而温暖。渐渐地，明浩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紧绷的肩膀也一点点放松，按在腹部的手，力度也轻了些。

等他能自己稳住呼吸时，尹书沅才慢慢收回手，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擦汗。”

明浩接过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再开口时，声音里的颤抖少了很多：“好多了，胃好像没那么疼了。”他看着尹书沅，眼里带着点感激，还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书沅姐。我以前总觉得这些呼吸法是骗人的，没想到真的管用。”

“不是呼吸法骗人，是你之前没静下心来。”尹书沅笑了笑，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抬头看着他，“你刚才太焦虑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能不能做好’‘会不会拖后腿’，神经一直绷着，胃自然会不舒服。”她顿了顿，“我之前接触过几个舞者，也是因为压力大，总胃痛、失眠，其实不是胃本身的问题，是情绪把身体的反应放大了。”

明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我知道我有点钻牛角尖，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脆弱，“我是队内的编舞之一，总觉得要是舞台出了问题，责任都在我。上次有个舞台的走位没排好，成员在台上差点撞到，我内疚了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

尹书沅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知道，明浩看似温和开朗，其实心里很敏感，对自己要求极高，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这种“完美主义”，在偶像行业里很常见，却也最容易压得人喘不过气。

“其实成员们都知道你辛苦。”尹书沅轻声说，“上次我给胜澈做肌肉放松，他还跟我说，明浩为了改设计图，连续两天只睡了三个小时，让我多盯着你，别让你累垮了。”

明浩愣了一下，眼里闪过点惊讶：“胜澈哥……这么说的？”

“嗯。”尹书沅点点头，“还有知秀，上次你胃痛请假，他特意让厨房给你煮了小米粥，说‘明浩胃不好，别总让他吃外卖’。”她看着明浩渐渐亮起来的眼睛，继续说，“他们都看得到你的付出，也从来没觉得你会拖后腿。你不用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着。”

明浩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拿起水杯，喝了口温水。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底的红意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的柔软。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扛，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比如刚才改设计图，总觉得再改改就能更好，不知不觉就熬到这么晚，胃一疼，就更慌了。”

“以后要是再觉得慌，就来找我。”尹书沅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不用觉得麻烦，我是队医，照顾你们的身体是我的工作，听你们说说话，也是。”她顿了顿，加了句有点俏皮的话，“反正我经常加班，正好有人陪我聊天，省得我一个人对着病历本发呆。”

明浩被她逗笑了，嘴角扬起一个真实的弧度，眼里的疲惫也散了些：“好，那以后我要是再胃痛，就来‘打扰’你。”他看着尹书沅，灯光下，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那些紧绷的焦虑，好像都被这束光融化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轻松的话题——从明浩小时候学舞的趣事，到尹书沅在医学院实习时的糗事，休息间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连空气里的咖啡苦味，都好像淡了些。

等明浩彻底放松下来，尹书沅才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胃刚好，别再熬夜了。”

明浩点点头，跟着她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电脑和设计图。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尹书沅：“书沅姐，”他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晰，“有你在，真好。”

尹书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带着暖意：“我也是。”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两人的脚步声亮起来，暖黄的光一路铺到电梯口。明浩走在尹书沅旁边，手里抱着设计图，胃里已经不疼了，心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很踏实。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尹书沅，她正低头看着手机，给宿舍管理员发消息，侧脸的线条很柔和，让他想起家里客厅里的小台灯——不刺眼，却能在深夜里，给人足够的温暖。

电梯门打开，明浩走进去，转身对尹书沅说：“书沅姐，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总加班。”

“知道了，你也是。”尹书沅笑着摆摆手，“明天要是胃还不舒服，记得来找我。”

电梯门缓缓关上，明浩靠在电梯壁上，拿出手机，点开和成员们的群聊，删掉了刚才编辑好的“明天早练我再调整下ending”，改成了“明天先按第二版队形练，大家好好休息”。发送完，他看着手机屏幕，轻轻笑了。

而电梯外的尹书沅，看着电梯数字往下跳，拿出手机，在明浩的健康档案里添了一行字：“近期压力较大，需定期关注情绪状态，备小米粥食谱，避免空腹喝咖啡。”

凌晨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尹书沅抬头看了看窗外，月亮躲在云后面，却有几颗星星亮着。她想起刚才明浩说“有你在真好”时的眼神，心里好像也落了点星光——她不再是那个刚加入团队时，连偶像练舞强度都不懂的“门外汉”了，她成了他们可以依赖的人，成了他们情绪低落时的“树洞”，成了他们幕后时光里，一个温暖的存在。

这种感觉，比任何临床经验都更让她觉得踏实。而她知道，这份超越医患的羁绊，还会在往后的无数个深夜里，慢慢生长，慢慢沉淀，成为彼此生命里，一段珍贵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