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纸联姻,形同陌路
九月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卷着梧桐叶擦过民政局门口的石阶,落在你米色风衣的下摆上。你低头掸了掸那片叶子,指尖触到衣料下藏着的珍珠纽扣——是母亲早上亲手帮你扣上的,她说“嫁人要穿得端庄些”,可你看着玻璃门里自己的倒影,只觉得这身精心挑选的衣服像层不合身的壳,裹着你去完成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交易”。
今天是你和崔胜澈领证的日子,也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先露出的是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夹着份对折的文件,腕间是块没有多余装饰的百达翡丽。接着,男人下了车,高定深灰西装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肩线利落得像用尺子量过。你抬眼望过去,恰好对上他的目光——眉骨很高,眼窝微陷,瞳仁是偏深的墨色,扫过你时没有半分温度,更像是在确认一件待签收的物品,而非即将与自己共度余生的人。
“崔胜澈。”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没带任何情绪,像是在报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你刚想回应自己的名字,他已经转身往民政局里走,助理快步跟上,低声汇报着下午的会议安排,他偶尔“嗯”一声,脚步没停过半分。你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握着包带的指尖轻轻蜷了蜷,最终还是跟了上去,把到了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民政局里人不多,大多是笑着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只有你们两个,隔着半米的距离,并肩站在柜台前。工作人员递来表格,你接过笔,低头写字时,余光瞥见他也在写,字迹锋利有力,却透着几分潦草的不耐烦。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你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他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连带着桌上的笔都滚了一下,他弯腰去捡,动作快得几乎是刻意避开与你有任何多余接触。
“两位靠近点,看镜头笑一笑。”摄影师举着相机,语气里带着惯有的热情。你僵硬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还没碰到他的衣袖,他已经不动声色地退了半寸,只留给你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你勉强扯了扯嘴角,眼角的余光里,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动一下,眼神依旧落在远处,像是在思考会议的流程,而非拍结婚照。
从签字到拿证,全程刚好二十七分钟。红色的结婚证递到你手里时,你指尖碰了碰那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只觉得纸张又轻又硬,不像承载着婚姻的凭证,倒像份盖了章的商业合同。
“下午有个跨国会议,先走了。”崔胜澈接过助理递来的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对你说,目光都没落在你手里的证书上,“婚房在滨江壹号,密码是你生日后六位,有事联系我助理,他会处理。”
你还没来得及说“好”,他已经拉开了玻璃门,冷风灌进来,吹得你手里的红本本微微晃了晃。助理追上他,低声问:“崔总,需要把太太的联系方式存进您手机里吗?”他脚步没停,声音隔着风传过来,淡得几乎听不清:“不用,没必要。”
车门关上的瞬间,宾利驶离,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尾音。你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捏着两本红色的证书,九月的风卷着落叶再次吹过,落在你空荡荡的身边。你低头看了看证书上的合照,照片里的男人眉眼冷硬,女人笑容勉强,明明是夫妻,却像两个被迫同框的陌生人。
这就是你和崔胜澈的婚姻开端——没有心动,没有期许,只有一场家族利益交换下的,潦草仪式。
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滨江壹号的江景公寓你很少来,倒不是不想来,而是这里实在太像个“样板间”。每次你打开门,迎接你的永远是一尘不染的地板、摆放整齐却从未动过的沙发靠垫,以及保洁阿姨留在玄关的便签:“已清洁完毕,冰箱内新鲜食材已更换。”
你走进客厅,落地窗外是整片黄浦江的夜景,灯火璀璨,却照不亮公寓里的冷清。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本你上次来落下的艺术杂志,页码还停留在你当时看到的地方,显然这三年里,除了保洁,再没人碰过它。餐桌上从未摆过一次正餐,只有偶尔你回来晚了,泡杯咖啡的痕迹,第二天也会被擦得干干净净。
关于崔胜澈的消息,你大多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闺蜜拿着娱乐版头条给你看,照片上的他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微敞,身边跟着位当红女明星,两人并肩走出酒店,被记者拍到。“你看,你家崔总又上热搜了。”闺蜜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你却只是扫了眼照片,指尖划过屏幕上他公式化的笑容,淡淡道:“跟我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你甚至在财经杂志的封面见过他更多次——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商业峰会的台上,眼神锐利,谈吐自信,身边是各行各业的精英,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和三年前民政局里那个敷衍冷淡的男人,像是两个人。只是无论哪一个,都与你无关。
你有自己的生活。周末泡在美术馆,对着一幅印象派画作能看一下午;偶尔和闺蜜去小众派对,听着音乐,喝着香槟,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你还在公寓的次卧改了间画室,墙上挂着你画的风景、静物,唯独没有人物——你总觉得,自己还没找到能画出有温度的人的状态。
唯一能让你们“碰面”的场合,是家族聚会。
老宅的客厅里,水晶灯亮得晃眼,长辈们围坐在沙发上聊天,话题总绕不开“崔家的生意”和“你们的婚姻”。你端着一杯果汁,站在角落,看着崔胜澈和父亲说话,他微微颔首,态度恭敬,却依旧没什么情绪。偶尔,他的目光会扫过客厅,落在你身上,你下意识地抬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只是极快地点了下头,像在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表示礼貌,然后立刻移开视线,继续和父亲讨论下一季度的投资计划。
你也跟着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玻璃杯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有长辈问你:“胜澈最近忙不忙?你们俩也该多处处,早点要个孩子。”你笑着点头,说“他挺忙的”,心里却清楚,你们连好好说句话的次数,都能用一只手数过来。
聚会结束后,你和崔胜澈几乎是同时起身告辞。老宅门口,他的车先到,助理替他拉开车门,他弯腰坐进去,自始至终没看你一眼。你站在原地,看着黑色宾利消失在夜色里,风卷起你的长发,带着些凉意。
你慢慢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的暖气还没热起来,你双手捧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灯,忽然想起三年前领证那天,也是这样冷的风,也是这样空旷的街道。
滨江壹号的公寓依旧冷清,你打开门,玄关的灯亮起,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你和崔胜澈站得很远,笑容疏离。你换了鞋,走到画室,打开灯,看着那幅空白的画布,忽然觉得,这场婚姻,就像这张画布一样,没有色彩,没有温度,只有一片空白的冷清。
窗外的江景依旧璀璨,可公寓里的寂静,却像潮水般将你包围。你知道,这样形同陌路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至于什么时候会结束,或者会不会结束,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毕竟,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