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行之一把夺过魏闵手中的钥匙。像他那样抖个不停怎么可能开得了门。
打开门正准备进去的薛行之看到缩在门框外的魏闵。那双呆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黢黢的屋子。薛行之伸手在门内的墙上摸了摸,找到开关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魏闵却依旧死死盯着屋内的某个地方,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薛行之一把拽过魏闵,直把他拖进客厅按在沙发上坐下再回头关上大门。回到客厅,魏闵已经蜷在沙发里抖个不停了。他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薛行之可不管他到底是热的还是怕的,进了他的房间翻了一会,拿着大浴巾和内衣丢给魏闵:“先去洗个澡!”
魏闵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目光在薛行之和卫生间的方向上转了几转。
薛行之叹了口气。没办法,看魏闵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一个人是什么都做不了了。于是一向是大少爷的薛行之自觉地去卫生间为魏闵放洗澡水。
卫生间不大。一个洗手池,一个冲水马桶,玻璃门后面是一个白瓷浴缸。薛行之一边放着水一边随意地打量着。洗手池边的镜子不知为什么是碎的。想到魏闵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估计是他自己发疯的时候砸碎的。
放好水薛行之回到客厅把魏闵从沙发上拽下来,拖进卫生间,关上卫生间的门,一气呵成。
“你好好洗个澡放松放松,别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薛行之才听见卫生间里传出水声。放下心来的薛行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随意地翻了翻,没什么新鲜事。现在的报纸都是这样,一条消息说上好几遍,所以每份报纸看起来都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薛行之摇了摇头似嘲笑般将报纸放回茶几,忽然看到刚刚被忽略的首页上赫然印着黑色的大字——本市首富魏家昨夜突发大火,除了在同学家过夜的长子,无人生还。
薛行之额头有些渗出汗来,嘴角的笑意也僵住了。
魏闵这个疯子!十年前的报纸还扔在这里!还真的有些吓人呢。
薛行之回头看了看卫生间的方向。水声还在继续。
像他这样一直把这些事记在心上,怎么可能不发疯?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是魏闵家里的电话响了。
“喂?”薛行之懒洋洋地接起电话。
“啊……您好。我找魏闵。”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就说是许医生找他。”
“哦,魏闵正在洗澡。我是他的老同学薛行之,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对方沉默了一会,很快就又开口:“你就是薛行之吗?他居然真的找你了……好吧既然你在那我找你也是一样的。”
“嗯?”薛行之有些奇怪,这个什么许医生怎么知道他?
“你现在能不能来见我一下?我就在魏闵家楼下。有些关于魏闵的事情……”
薛行之考虑了一下,反正魏闵洗好澡还有一阵子,先去看看这个神神秘秘的医生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告诉他也不要紧。
只留下张纸条薛行之就离开了魏闵的公寓,卫生间的水声一直在持续着。
公寓楼下果然有个男人在路灯下站着。薛行之迎上去:“是许医生吧?我就是薛行之。”
男人打理得很干净,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得整整齐齐,带着副无框眼镜,目光说不上是深邃还是迷离。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薛行之的脸,开口:“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你也看到了魏闵现在的这个样子……”
于是两人在附近找了家还在营业的咖啡厅。虽然已经不早了,但是还是有些零星的客人坐在店里。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有没有发现魏闵哪里不对?”一坐下医生就开始发问。
“你是说……”薛行之有些犹豫,见鬼这种事和医生说总有些不太适合。
“他是不是说见到他弟弟了?”医生扶了扶眼镜,目光依旧是那种深邃迷离的感觉。
“你知道他弟弟?”
“当然知道。当初他第一次发病就是因为他家人的死亡。”
“发病?”薛行之皱起了眉头。
“没错。魏闵有轻度的精神分裂。我就是负责治疗他的医生许曼。”
魏闵居然真的变成个疯子了!薛行之简直想发笑了。
“因为家人的逝去给他带来了过大的精神压力,加上离开了原来的居住地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思念家人过度导致产生了幻觉进而发生了精神分裂。在他的身体里有他和他弟弟两个精神体。”医生许曼平静地阐述着他所了解的事实,“因为他的个人意志,我为他掩盖了病史。在经过三年治疗之后的魏闵当时已经是个正常人了。所以我才放心他回去继续念书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治疗的?”
“就在他家人去世的那年,他开始有些病征出现。第二年开始正是治疗的。之后每年都会让他来检查。可是今年他还没有来过。之前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现在是彻底地复发了。”薛行之冷哼着。魏闵啊魏闵,你还真是多灾多难。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薛行之先生。”医生向前挺直身子,目光忽然犀利起来直逼薛行之。
“我?我说什么?我也是今天刚刚见到他。他一个劲地说见到弟弟了什么的……”薛行之有点想抽烟。当他感到压力的时候就会依赖烟草。
“薛先生,魏闵的病情怎样我会自己去核实。”医生的语气也开始咄咄逼人起来,“我想知道的是,你在他家人去世的时候扮演的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薛行之开始摸索自己的衣袋。该死,他把烟忘在魏闵家里了!薛行之收回手,咬了咬嘴唇。
“什么角色?当然是要作为同学好友安慰他啦。不过你难道不知道吗?魏闵家里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所以根本就没法去扮演什么角色。”
“这你就误会了。即使你不在某人身边,也有可能对对方造成影响。比如现在,你不在魏闵身边,只要他认为你还在那间公寓里,那么对他来说你的的确确就在那间公寓里。只要在他的认知里你还是某个特定的角色,你就会真的存在并影响他。” 医生解释着,但于薛行之,这是实在荒谬的说法。
“那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远在天边的我把魏闵逼疯的?”
“薛先生我只是想了解那时的情况。魏闵从来不会提那时候的事,没有他的同意我也不能强制他说出真相……”
“什么真相?你想知道什么真相?要真相你可以去问当时调查的警察,我怎么会知道!”薛行之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有什么事你还是自己找魏闵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看着那个男人逃跑般离开咖啡厅,摘下眼镜,一边揉着鼻梁,一边却弯起了嘴角。
魏闵,薛行之都是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