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是纯白的，像块被擦得发亮的镜子。我盯着那圈刻痕，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03编号。林若棠的病历就攥在手心，纸张边缘已经被汗水浸软。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猛地转身。林若棠坐在实验台边缘，白大褂下摆垂到地面，脚尖轻轻晃着。她身后是无数面记忆影像墙，此刻正轮播着我被赶出沈家那天的画面——雪地里单薄的身影，冻得发紫的嘴唇，还有最后倒下时扬起的雪花。
"这是哪里？"喉咙干涩得疼。
"我们的起点。"她跳下实验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异常清晰，"也是终点。"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四周的记忆墙开始转动。画面重叠着闪过：第一次走进沈家大门时的忐忑、生日宴上被林若棠陷害的震惊、发现摄像头后的愤怒、还有无数次重置前攥着注射器的决绝。
"停下！"我捂住耳朵，那些画面像是要钻进脑浆。
"你看，"林若棠伸手触碰最近的影像，画面定格在我捏碎酒杯的瞬间，"每次重置，你都会重新经历这些。"
记忆墙突然炸裂成光点，我们站在空旷的走廊尽头。金属门在眼前缓缓打开，映出十几面落地镜。每个镜子里都站着不同模样的我：躲在衣柜发抖的、撕毁照片的、冷笑操控证据的、在雪地自尽的...
"你逃不掉的。"所有镜像同时开口。
我后退半步撞到林若棠，她扶住我的肩膀："别怕，这些都是被切割的人格碎片。每次重置，他们就会吞噬一部分真实的你。"
全息投影突然在头顶展开。苏婉清抱着婴儿走进实验室的画面刺痛眼睛，我看见自己和林若棠并排躺在透明舱内，机械臂在我们头顶交错。画面切换到监控录像——这些年我在沈家的一举一动都在这里被记录。
"妈妈..."我踉跄着向前。
"看仔细了。"林若棠调出实验日志音频：\
"1995年3月7日，03与04号样本共用意识海实验成功..."\
"1998年1月23日，首次记忆重置完成..."\
"2003年暴雨夜，04号样本首次主动承担重置..."
"为什么？"指甲掐进掌心。
"因为我们是失败品。"林若棠的声音有些发抖，"真正的沈家大小姐在火灾中死了，我们只是承载她记忆的容器。"
警报声骤然响起，红光笼罩整个空间。沈明轩的机械投影出现在门口，他袖口卷起露出齿轮咬合的接缝。
"数据同步即将完成。"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请返回主程序界面。"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一步步逼近，"你爱的是我还是数据？"
他机械臂微微颤抖："沈清栀才是..."
"够了！"我抓起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砸向投影，"你每次引导都在把我推向原轨迹！"
空间开始震荡，记忆墙接连碎裂。林若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现在还有机会。核心数据库就在前面。"
穿过扭曲的光影隧道，我们站在巨大的数据矩阵前。无数发光的数据线缠绕成茧，中央悬浮着重置按钮。我想起每次按下它时的刺痛，想起林若棠消失前的笑容。
"撕毁核心代码就能彻底觉醒。"林若棠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但代价可能是永远迷失。"
指尖触碰到数据线的瞬间，剧烈疼痛席卷全身。我看见自己蜷缩在透明舱里，看见苏婉清含泪按下启动键，看见林若棠一次次替我承受重置的痛苦。
"这次由你决定。"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扯断所有数据线。整个空间开始崩塌，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若棠舱体的开启——本该死去的她静静躺在那里，胸口挂着刻有03编号的金属牌。
现实世界的氧气涌入肺部，消毒水味道刺激鼻腔。我睁开眼看见隔壁舱体的玻璃罩正在溶解，林若棠苍白的脸渐渐浮现。她胸口的金属牌闪着微光，上面分明刻着...我的名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