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市的七月总是裹着黏腻的热浪，连风都带着股晒透了的柏油味。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三楼，刑侦支队重案组的办公室却像是被抽走了热气，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压低了的讨论。
“哐当”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带着一身阳光气息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肩上挎着个黑色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个半旧的行李箱，目光扫过屋里时，带着点不加掩饰的好奇和锐气。
“沈怸？”靠门最近的办公桌后，一个寸头男生猛地抬头，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丢下手里的文件就冲了过来，“可算把你盼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被半路拐去当特警了呢。”
是赵磊。沈怸勾了勾唇角，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跟他撞了下肩膀：“刚从政治部过来，手续办完了。”
“得嘞，我带你去找张队。”赵磊熟门熟路地拽着他往最里间的办公室走，路过几张办公桌时，不忘扬声介绍，“这是我们组新来的沈怸，警校刚毕业的高材生，我哥们儿！”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抬头打招呼，目光在沈怸身上短暂停留——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工装裤，黑发被剪得利落，额前几缕碎发却透着点不驯，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未出鞘的刀，看着就不好惹。
沈怸颔首致意，脸上没太多表情，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人过了一遍。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靠窗的那张办公桌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
那人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温和的直线。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青色血管，他握着一支黑色水笔，偶尔在纸上圈点，动作从容又专注。
“那是温砚，”赵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压低了声音，“比你早来一年，理论知识贼扎实，组里的案件梳理基本都靠他，你以后多跟他学学。”
话音刚落，温砚像是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温砚的眼睛很亮，是那种温润的琥珀色，带着点刚从工作中抽离的茫然，看清沈怸后，他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你好，我是温砚。”
声音也跟他的人一样，温和得像浸过温水，带着点清冽的质感。
沈怸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他想起警校时偶尔听过的名字——温砚，连续两年的综合第一，拿奖拿到手软，是老师嘴里“别人家的学长”。那时候他只当是个遥远的符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真人。
“沈怸。”他收回目光，语气听不出情绪，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赵磊没注意到这短暂的交锋，已经拽着他敲开了队长办公室的门。
半小时后，沈怸拿着分配的办公用品回到大办公室，被安排在了温砚斜对面的空位。他放下东西，刚要坐下，就见温砚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过来。
“这是最近三个月组里正在跟进的案子摘要，你先熟悉一下，”温砚把文件放在他桌上，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像落了片羽毛，轻得几乎没感觉，“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问赵磊也行。”
沈怸的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又迅速抬眼，对上温砚温和的视线，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了点刻意的散漫：“谢了，前辈。”
他刻意加重了“前辈”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温砚似乎没听出什么，只是笑了笑：“不用客气，都是同事。”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沈怸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文件，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敲了敲。
窗外的阳光又移了几分，落在他手腕上，暖融融的。他想起刚才温砚抬头时的样子，那双干净的眼睛，还有说话时温和的语调。
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了第一页文件。
重案组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没人知道，这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名字，会在未来的无数个日夜裡，被警徽和警戒线紧紧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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