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手腕上那缕带着神圣气息的血液,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在梵卓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引爆了毁灭性的海啸。
不再是单纯的嗜血饥渴,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暴烈、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力量洪流,顺着那细微的伤口,汹涌地冲入梵卓冰冷的血管!它不像普通血液那样带来温饱的满足感,而像是将熔化的星辰直接灌入他的灵魂!
“呃啊——!”梵卓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抓住艾琳的手腕如同烙铁般滚烫,又像钢铁般无法挣脱。艾琳惊恐地看着他——他的皮肤下,暗红色的血管如同苏醒的毒蛇般疯狂蠕动、贲张,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颊和脖颈,构成一幅诡异而恐怖的图腾。那双棕色的眼睛彻底被燃烧的血色吞没,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闪烁着疯狂、痛苦,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神性光芒。
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量。仅仅是抓握的余力,就让艾琳感觉自己的腕骨快要碎裂。他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如同实质的飓风,将地上的纸屑、木屑猛地吹飞,档案室的残破窗户“哗啦”一声彻底爆裂!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玻璃碎片灌入,却在他身周数寸被蒸发成扭曲的白汽。
圣血!这就是圣血的力量!狂暴、纯粹、足以撕裂凡俗的界限!
“梵卓!看着我!控制住!”艾琳强忍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用尽力气呼喊他的名字。她看到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属于“莫里亚蒂·梵卓”的理智正在血色的狂潮中剧烈挣扎、沉浮,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雨幕和破碎的窗户,在狼藉的室内疯狂扫动。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迅速逼近!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扩音器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冰冷。
警察来了!在他们最脆弱、最混乱的时刻!
外部的巨大威胁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梵卓体内部分失控的能量。他眼中的血色狂潮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一个沙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走…顶楼…”
他猛地松开艾琳的手腕,那力道让艾琳几乎跌倒。梵卓踉跄着站起来,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皮肤下的血光时明时暗。他没有看艾琳,而是像一头受伤的猛兽,猛地扑向档案室另一侧通往内部楼梯的铁门!
“砰!”那扇厚重的、普通人可能需要工具才能破坏的铁门,在他裹挟着残余圣血力量的一撞之下,如同纸片般扭曲变形,轰然洞开!他冲了进去。
艾琳不敢有丝毫犹豫,捡起地上自己的枪(枪柄上还残留着梵卓滚烫的体温),紧跟着冲进黑暗的楼梯间。身后,警察破门闯入档案室的嘈杂声清晰传来。
楼梯间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梵卓的身影在前方以一种非人的、近乎跳跃的速度向上蹿升,脚步沉重得仿佛要将混凝土台阶踏碎。艾琳拼尽全力追赶,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看到梵卓经过的墙壁上,留下了深深嵌入墙体的指痕——那是他为了保持平衡和克制破坏欲而留下的印记。
“站住!再动开枪了!”下方传来警察的厉喝和追赶的脚步声。
子弹的破空声骤然响起!艾琳本能地缩头,子弹打在旁边的铁扶手上,溅起刺目的火星。警察开枪了!
“梵卓!”艾琳惊叫。
前方的身影猛地一顿,发出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他骤然转身,那双在黑暗中如同两盏血色探照灯的眼睛死死盯住下方追上来的警察。一股更加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向下碾压而去!
追在最前面的两名警察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脚步踉跄,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地狱的景象,手中的枪都差点拿不稳。他们甚至忘记了继续射击。
“别…看他的眼睛!”艾琳对着下方嘶喊,既是警告警察,也是提醒梵卓不要彻底失控杀人。
梵卓眼中的血光剧烈波动了一下,似乎艾琳的声音再次拉回了他一丝理智。他不再理会警察,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顶楼。
顶楼天台的门同样被他一脚踹飞。冰冷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瞬间打湿了两人。狂风在空旷的天台上呼啸,如同鬼哭。整个伦敦城在雨幕中铺展开来,万家灯火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模糊的光晕,远处圣保罗大教堂的穹顶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没有退路了!下面是紧追不舍的警察,天台边缘是数十米高的深渊!
“抓住他们!”警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天台门口,枪口再次瞄准。
梵卓猛地将艾琳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枪线。他面对着逼近的警察,雨水顺着他布满血管纹路的脸颊流下,血红的双眼中,疯狂与一种冰冷的计算在激烈交锋。他似乎在评估强行突破的可能性,但艾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圣血的力量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虚弱和反噬的痛苦,强行使用力量只会让他彻底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都住手!放下枪!”一个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高级警司制服、头发花白但身形挺拔的老男人挤开人群,冲上了天台。他脸色铁青,雨水打湿了他的帽檐和肩膀,正是梵卓的老朋友——马克警司!
“康斯坦丁!梵卓!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克警司对着手下怒吼,“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这是命令!”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艾琳和状态明显不对的梵卓,眼中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警察们迟疑了一下,但在马克警司严厉的逼视下,最终缓缓放下了枪口,但仍然保持着高度戒备。
“马克…”梵卓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眼中的血光稍微褪去一丝,但身体依然紧绷如弓,“…听我说…时间不多…西奥多·布莱克伍德…血蔷薇…艾琳是目标…他们还会来…”
他的话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低喘,每一个词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马克警司快步上前几步,压低声音,眼神极其复杂:“莫里亚蒂,你现在的样子…天哪…艾琳警探,我需要一个解释!立刻!”他显然也看到了梵卓皮肤下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恐怖血管纹路。
艾琳深吸一口气,雨水让她冷静了一些:“警司,梵卓先生说的是真的!档案室里的袭击者…不是人类!是吸血鬼!他们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正在进行一个可怕的仪式!我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刚才那个叫西奥多的…他太强大了…”她的话虽然离奇,但语气中的恐惧和绝望无比真实。
马克警司看着艾琳苍白却坚定的脸,又看向梵卓那非人的状态和胸前明显的塌陷(正在缓慢自愈,但依然触目惊心),再联想到档案室里那超自然的破坏现场和凭空消失的“灰烬”…他紧抿着嘴唇,额角青筋跳动。几十年的警务生涯和与梵卓合作的诡异经历,让他明白这个世界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该死!”马克低骂一声,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吼道:“一组!立刻封锁楼下所有入口!二组!搜查所有楼层,寻找可疑人员!袭击者可能还在大楼里!快去!”他巧妙地转移了手下的注意力。
趁着警察们被命令分散的瞬间,马克警司飞快地靠近梵卓和艾琳,将一个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塞进艾琳手里——那是一个老式的银制扁酒壶,上面刻着复杂的荆棘花纹。
“里面是特制的‘圣水’,还有…一点浓缩银粉。紧急时用。”马克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信任,“东边消防梯被杂物堵了,但他们清理需要时间。西边!维修通道!下到三楼,储藏室有个废弃的货运电梯直通地下车库!钥匙在消防栓后面!车库里有一辆没牌照的黑色旧货车,钥匙在左前轮上面!”
他深深看了梵卓一眼,带着警告和恳求:“莫里亚蒂,带她走!活下去!然后给我一个能说服所有人的解释!快走!”
“谢谢…老朋友…”梵卓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中的血色又褪去一分,多了一丝属于人性的感激。
“走!”马克警司猛地推了他们一把,然后转身对着还在发愣的手下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执行命令!”
艾琳搀扶着依旧虚弱不稳的梵卓,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天台西侧那个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梵卓用残存的力量扯开门锁,两人消失在黑暗的维修通道内。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绝了风雨和追兵。
马克警司站在风雨中,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他知道,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足以终结他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带来更可怕的后果。但他别无选择。
维修通道内狭窄、陡峭、堆满杂物,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灰尘味。梵卓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艾琳身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圣血带来的短暂力量狂潮已经彻底退去,留下的只有身体被掏空般的极度虚弱、神经末梢如同被烧灼的剧痛,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饥渴——对更多圣血的饥渴。艾琳就在他身边,那伤口虽然被她用撕下的布条简单包扎,但那股致命的异香依旧如同魔咒般萦绕着他,诱惑着他体内刚刚被唤醒又陷入沉睡的野兽。
“坚持住…快到了…”艾琳气喘吁吁,用瘦弱的肩膀支撑着他沉重的身躯,心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她手腕上被他抓握的地方一片青紫,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的惊险。但同时,一种奇异的、微弱的联系感也在她心中滋生,仿佛能隐约感受到梵卓体内那剧烈的痛苦挣扎。
他们按照马克的指示,艰难地下到三楼,找到储藏室,果然发现一个被帆布盖着的旧货运电梯。艾琳在消防栓后面摸到了钥匙,启动了这架嘎吱作响的老古董。
电梯缓慢地下沉,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梵卓靠在冰冷的铁壁上,闭着眼,眉头紧锁,冷汗和雨水混合着从他额角滑落。艾琳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想起他刚才为了保护她所做的一切——那自杀式的威胁,那不顾一切的战斗,以及此刻虚弱不堪的状态。
“梵卓…”她轻声唤道,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合物。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闭目中的梵卓身体猛地一颤。
他睁开眼,那双眼睛不再是纯粹的血红,但残留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艾琳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迷茫,让他看起来异常陌生。
“别…”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抗拒,却又无力地偏开了头,“离我…远点…那血…它在诱惑我…”他艰难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獠牙在苍白的唇间若隐若现。
艾琳的手僵在半空。电梯“哐当”一声停在了地下车库。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涌了进来。
他们找到了那辆黑色旧货车。艾琳将梵卓扶进副驾驶,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车子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驶出阴暗的车库,汇入伦敦凌晨空旷而湿漉漉的街道。
雨还在下,敲打着车窗。艾琳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如何摆脱警察和更可怕的血族追捕,不知道身边这个非人存在接下来会怎样。马克警司的庇护只是暂时的。西奥多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而梵卓的状态,更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忍耐的梵卓,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鸣!
“怎么了?!”艾琳大惊。
梵卓抬起头,脸色惨白如鬼,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他看向艾琳,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
“他…他在我脑子里…西奥多!他留下了一道精神烙印!他能感知到我们…他…他知道了马克!他知道了我们的位置!!”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豪华轿车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从后方雨幕中加速追了上来!车窗摇下,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伸出窗外,对着他们的货车,做了一个优雅而充满杀意的“割喉”手势。
猎杀,从未停止。而这一次,他们似乎已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