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三天。
画板上还摊着未完成的《冬日恋歌》,那是她为毕业设计准备的系列之一,画的是陆知衍牵着她的手走在初雪的街道上,背景里的路灯晕开暖黄的光,雪粒子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钻。可现在再看,那片温暖的光晕竟显得格外刺眼。
她抓起刮刀,想把那片光刮掉,却在触到画布的前一秒停住了手。指尖抖得厉害,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手机响了无数次,屏幕上“陆知衍”三个字亮了又暗,像他曾经给过的那些忽明忽灭的温柔。最后一次震动时,她索性关了机,扔进了抽屉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名字连同那些汹涌的回忆一起锁起来。
第四天清晨,宿舍门被敲响。宿管阿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晚白,楼下有位先生等了你三天了,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苏晚白披了件厚外套下楼,远远就看见陆知衍站在宿舍楼门口的香樟树下。他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胡茬冒出了些,原本一丝不苟的衬衫也皱巴巴的,手里还攥着那个她丢下的保温桶,桶身的瓷漆磕掉了一块,是去年她不小心摔的。
看到她,他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晚晚……”
“别叫我。”苏晚白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目光落在他身后——没有那个精致的女人,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寒风里。
“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释。”陆知衍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想躲,“她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林薇薇,我们两家在谈一个合作项目,那天她只是……”
“只是替你整理领带?”苏晚白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陆知衍,整理领带需要靠那么近吗?需要你用那种眼神看她吗?”
他的手僵住了。
“她是林氏的千金,”苏晚白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就是你妈说的,和你‘合适’的那种人,对吗?”
陆知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色白得吓人:“不是的,晚晚,我和她只是合作关系。我妈确实找过她,但我已经明确拒绝了……”
“拒绝?”苏晚白抬手,轻轻摘下无名指上的梧桐叶戒指,放在他手心里,“那这个呢?你说等我毕业就结婚,算不算承诺?”
戒指的银面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此刻却像块冰,烫得陆知衍猛地攥紧了拳。他看着她空空的手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晚晚,再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我爸的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林氏是唯一能帮我们的……等这阵子过去,我就……”
“就怎样?”苏晚白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等你解决了公司的事,再回头告诉我,你还是爱我的?陆知衍,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恐慌:“别离开我,晚晚,我不能没有你。”
苏晚白的肩膀微微耸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陆知衍,”她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没再回头,一步步走进宿舍楼,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陆知衍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在她身后关上,手里的戒指硌得掌心生疼,保温桶里的汤圆早就凉透了,就像他们之间那场仓促结束的冬天。
之后的日子,苏晚白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去临江大道,不再画猫,甚至不再碰画笔。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毕业设计里,只是画里的色调越来越冷,线条越来越硬,再没有了从前的灵动和温暖。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很好,透过礼堂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学士服上。苏晚白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目光扫过台下,在看到某个空位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她知道,陆知衍不会来了。
前几天,她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了他的消息。陆氏和林氏的合作正式签约,照片上的陆知衍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林薇薇身边,两人笑得得体又默契。报道里说,这是一场“强强联合”,还隐晦地提到了两家正在商议的婚事。
发言结束后,她抱着鲜花走出礼堂,遇到了陆知衍的助理。助理递给她一个盒子:“苏小姐,这是陆总让我交给您的。他说……祝您前程似锦。”
盒子里是一本崭新的速写本,第一页夹着那片他们初见时的梧桐叶,叶子已经泛黄发脆,旁边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对不起,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苏晚白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阳光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却在指缝间看到了远处的天空。很蓝,很干净,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颜色。只是那时的风是暖的,叶是绿的,而现在,只剩下满地碎光,和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