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落下时,苏晚白正在画室赶毕业设计。玻璃窗上结着薄薄的冰花,她呵出的白气在画板上凝成转瞬即逝的雾。手机震了震,是陆知衍发来的消息:“下楼,带你去吃火锅。”
她抓起围巾就往楼下跑,冷风灌进领口,却被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捂散了寒意。陆知衍开了车来,暖气开得很足,副驾上放着个纸袋,里面是她念叨了好几天的糖炒栗子,还温乎着。
“刚从客户那边过来,顺道买的。”他替她系好安全带,指尖擦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手怎么这么凉?”
苏晚白把冰凉的手塞进他掌心,他干脆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车子缓缓驶过落雪的街道,路灯把雪片照得像漫天飞舞的星子。
“下周我生日,”她忽然开口,眼睛亮晶晶的,“你能陪我去看雪吗?就去城郊的滑雪场,听说那边雪下得最大。”
陆知衍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都听你的。”
生日那天,苏晚白起了个大早,把自己裹成了小粽子,还特意带上了陆知衍送的那枚梧桐叶戒指。可等她抱着滑雪板站在楼下,等来的却是陆知衍助理的电话。
“苏小姐,陆总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实在走不开……他让我把这个给您。”助理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条羊绒围巾,和他去年送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雪越下越大,落在围巾上,很快就化了水。苏晚白站在雪地里,看着手机里陆知衍发来的“抱歉”,忽然觉得那两个字像冰碴,硌得人心里发疼。
她没去滑雪场,一个人在画室待了整天。傍晚时陆知衍来了,带着一身寒气和酒气,眼眶泛红。
“对不起,晚晚,”他把她紧紧抱住,声音发哑,“那个项目太重要了,我不能搞砸。”
苏晚白闻到他身上除了酒气,还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她用的那款。她想问什么,却被他堵住了唇。那个吻带着歉意和急切,却少了往日的温柔。
从那天起,有些东西好像悄悄变了。陆知衍越来越忙,有时整夜不回家,手机常常无人接听,接起时也总是背景嘈杂,说不了两句就匆匆挂断。
苏晚白去他公司的次数多了,却总被前台拦住:“陆总在开会。”她站在楼下等过,看见他和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一起出来,女人笑靥如花地递给她一份文件,他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背。
她没问,只是把给他煲的汤默默带回了学校。汤在保温桶里凉透了,像她一点点冷下去的心。
春节前,陆知衍带她回了趟家。陆家是老式的独栋别墅,红木家具擦得锃亮,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陆母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她时带着审视,语气客气却疏离:“听说你是学美术的?知衍将来是要接手公司的,你们怕是不太合适。”
苏晚白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烫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陆知衍握住她的手,对母亲说:“妈,我喜欢晚晚,和她的职业没关系。”
那天的晚饭吃得格外压抑。回去的路上,苏晚白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轻声问:“你家里……一直都不喜欢我,对吗?”
陆知衍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晚晚,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可他没等来处理的时间。元宵节那天,苏晚白去给他送刚包好的汤圆,却在公司楼下看到了让她浑身发冷的一幕——那个常和陆知衍一起出现的女人,正踮脚替他整理领带,而他微微低头,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纵容。
女人看到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进了大楼。陆知衍看向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晚晚,你听我解释……”
苏晚白没说话,只是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花坛上,转身就走。汤圆的热气从桶里溢出来,很快就在冷空气中散了,像他们之间那些曾经温热的时光。
她走得很快,没回头。身后传来陆知衍的呼喊,可她不敢停,怕一停下,那些强撑着的坚强就会碎得彻底。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冰凉刺骨。她抬手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梧桐叶的棱角硌着皮肤,生疼。
原来有些承诺,就像冬天的雪,看着洁白盛大,太阳一出来,就什么都留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