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白以为那次后台的争执会是终点,却没想陆知衍的出现像投入静湖的石子,让她看似平静的生活彻底乱了节奏。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工作室附近。有时是清晨,他提着刚出炉的豆浆油条,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看着她抱着画具走来;有时是傍晚,他会买一束白玫瑰放在工作室门口,卡片上只写着“晚晚”两个字,字迹却比三年前潦草了许多,像是藏着难以言说的急切。
苏晚白从没收过那些东西。豆浆油条会被巷口的阿婆取走,玫瑰则会被她随手插进路边的花坛,任由它们在风吹雨打中枯萎。
她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他碰面的机会,甚至开始加班到深夜,只为等他离开后再回家。可有些相遇,终究躲不过。
那天她去仓库取画框,却在狭窄的过道里撞见了他。他似乎等了很久,靠在墙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看到她,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把烟塞进兜里:“我找了你很久。”
“陆知衍,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晚白把画框抱得更紧,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你恨我。”他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记忆里的雪松味截然不同,“但我必须让你知道全部真相。”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到她面前。是当年陆氏破产的判决书、林氏集团的收购合同,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林薇薇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笑得亲密,背景是他们曾经去过的摩天轮。
“这是林氏设的局。”陆知衍的声音发紧,“她早就和别人订了婚,接近我只是为了让陆家放松警惕。我爸受不了打击,中风瘫痪在床,这三年,我一边还债,一边照顾他,一边……查这些东西。”
苏晚白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那是陆知衍在医院走廊的侧影,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凌乱,正低头给轮椅上的老人盖毯子。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寞得让人心疼。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还是把文件推了回去:“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陆知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当年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是怕你跟着我吃苦,怕林氏报复你。我以为只要忍过这阵子,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晚晚,我从没想过要放弃你。”
“可你还是放弃了。”苏晚白看着他,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在我以为你爱上别人的时候,你在哪里?陆知衍,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的眼泪像滚烫的烙铁,烫得陆知衍猛地松开了手。他后退一步,眼眶泛红:“是我错了……我以为我在保护你,却把你伤得最深。”
仓库里很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晚白抹了把眼泪,转身想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让我弥补你,让我重新爱你。”
苏晚白的身体僵住了。那些被压抑的爱意,那些午夜梦回的思念,在这一刻汹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多想回头抱住他,告诉他这三年她有多想念他,可理智却像一道堤坝,死死拦住了那些冲动。
“陆知衍,”她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平静得可怕,“有些伤口,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你给的那些伤,我不想再碰了。”
她走出仓库时,夕阳正落在巷口的老槐树上,树影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陆知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他想起父亲刚中风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抢救室的灯亮了又暗,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可那时他还有个念想,想着等一切过去,就能去找苏晚白,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可现在,连这个念想都碎了。
苏晚白回到工作室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熟悉的速写本——是当年他送她的那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捡了起来,翻开第一页。
那片泛黄的梧桐叶还在,只是旁边多了几行字,字迹潦草,像是写了很多遍:
“晚晚,我错了。”
“晚晚,我想你。”
“晚晚,如果时间能重来……”
最后一行字被划掉了,只剩下深深的墨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苏晚白合上速写本,放在窗台上。晚风拂过,吹起窗帘的一角,也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他把梧桐叶夹进她的本子,笑着说要留个纪念。
原来有些纪念,注定要用一生来偿还。